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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故事

汪霞老师会讲故事。1973年,我上五年级,那个年月的学生是不太注重学习的。我是班长,又是班里调皮蛋的头头,哪个老师对我们管教的严,我就组织几个调皮蛋在课堂上搞小动作,气老师。半个学期,我们班气走了5个班主任。学校的老师都说,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去教5年级。汪霞老师来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秋天的午后,上课铃响了好久,我们班还没有老师来上课。大家就开始打闹,乱哄哄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讲台上站立了一位老师。

汪霞老师就在讲台上静静地站着。午后的阳光从门口探进头,悄悄地拥在汪老师的身边,阳光里的汪老师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教师里忽然安静下来,同学都等着看上去像个大姐姐似的汪老师痛批我们。

汪霞老师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她说,我是新来的班主任。今天这堂课,我想给同学们讲故事,好不好?不上课,听故事,大家当然愿意。汪老师给我们讲起小人国的故事。那个年代报纸广播里讲的故事都是先进人物的思想汇报,干吧无味。汪老师的故事一下就吸引住了同学。在一个城市里住着一群只有长豆角那么高的人,他们善良友好。有个叫小无知的孩子,不爱学习,闹出了许多的笑话。不知不觉,下课的铃声响了。汪老师说,小无知的故事还很长,今天我们就先讲到这里。我知道,大家都不会希望自己成为小无知的,所以我们要好好学习,多掌握文化知识。

汪老师的故事,很快就瓦解了我们几个调皮蛋联盟,他们一个一个都叛变了。我再出个气老师的主意已经没有人响应了。一天下午,我去老师办公室补交作业,汪老师不在。我随意地拉开汪老师办公桌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一本书《小无知和他的朋友历险记》。原来,汪老师讲的故事就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我悄悄地把书塞进我的书包,跑出了办公室。回到家里,我打开书,立即被书中的故事吸引住了,仿佛在我眼前打开了一片新的世界。晚上,我钻进被窝才意识到,我偷走了汪老师的书,她以后怎么给同学讲故事?

第二天上课,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把头垂得很低。汪老师并没有提起书的事。下课了,同学又围着汪老师要听故事。汪老师说,我已经讲了不少小无知的故事了,我要考考你们的记忆力。大家挨着讲小无知的故事,一人讲一段。汪老师对我说,你是班长,他们谁讲错了,你帮着纠正,好吗?大家开始复述故事,从小无知要学习作诗,讲到小无知要学音乐,讲到小无知要当画家,一个个手舞足蹈的,仿佛都变成了小无知的伙伴。但是,大亚把故事讲错了,我就纠正他。大亚不服气,和我争辩起来。我一气之下说到,书上就是这么说的,你还犟个啥?大亚说,你咋知道书上是这样说的?我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张着嘴没话说。汪老师美丽的大眼睛和善地望着我,说,班长说得对。小无知的故事还很多,老师以后就把小无知的故事交给班长了,班长讲故事比老师讲的还好呢,是吧?

为了讲好小无知的故事,我开始认真发奋的阅读,翻着学生字典,把一段一段的故事读过来读过去,不仅把故事背得滚瓜烂熟,书中那些可爱的人物形象也在我脑海里活蹦乱跳的长大了。我尝到了读书的快乐,从那时起,萌发了我长大也要当个作家的念头。在一次作文课上,老师留下的题目是“我的理想”。奇怪了,我平常遇到作文课就烦,那次我的小脑袋里却塞满了要说的话。而且我大胆地写道,长大我要当作家。老师在我的作文后面打了个大大的“优”字,并把我的作文在全班朗诵。放学后,我又悄悄地溜进汪老师的办公室,把《小无知和他的朋友历险记》放回到汪老师的抽屉里。

期末考试,我们班的成绩提高了一大截,那些被我们气走的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新学期开学时,我们却没有见到汪老师。校长说,汪老师已经随着丈夫专业调走了。全班同学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课都上不成。校长给我一个纸包,说是汪老师留给我的。我打开纸包,里面是那本《小无知和他的朋友历险记》,书的扉页上还写着一句话:讲好故事,做好人。

30多年过去了,那本书已经被我翻看的陈旧破烂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讲好故事,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定能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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