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宽大的如宴会厅一样的房间里,挤满了焦灼的人们。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未知的。满屋子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是兴奋?是担忧?还是恐惧?每个人的脸上写着不同的心情。
“他醒啦!”一个男人兴奋的声音。
云的记忆里,一个黑洞在脚下打开,自己惊恐地在向下坠落,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马上就要跳出来,也许自己该把它捧在手中更安全些!云自嘲地想着。
恐惧压倒了一切之后,黑暗笼罩了云的意识。也许,自己正站在深渊的边缘,或许是地狱的入口。谁知道呢?一股悲凉伤感直冲她脆弱的心房。天梯中下坠时的感觉一下子充满了云的全身。“放弃,也许更容易!我重要吗?也许没有人再需要我。”想到这里,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向后倒下去。就在此时,云清楚地看到了脚下无边的黑暗在蔓延,在吞噬着自己。
刺耳的尖啸,伴随着刺眼的白光,是云有意识的第一感觉。或者,我们还能称之为云的清晰的感觉。“云”这个名字或概念也是在这个人的头脑中就那么一闪而过,没有任何痕迹,就那么一闪就消失了。好像火车冲出隧道的最后一刻的黑暗,一闪而过。就像是终结,是句点。
耀眼的白光笼罩着这个我们完全陌生的人。他,是“他”,坐了起来,一条金色床单,在他坐起时滑落在腰间,盖住了下体。光滑白皙的肌肤,黑色的长发,光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一张俊美而缺少阳刚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或者说,稚嫩的脸上,更为准确。他呆呆地望着前方,一脸的茫然。****的上身有柔美的肌肤,而不是强健的肌肉块儿。也许,我该叫他男孩儿,而不是男人。
“你醒啦!”一个男人,满脸笑容地站在了男孩儿身边,手里拿着一叠华丽的服装让男孩儿挑选。但男孩儿似乎僵在那儿。“你怎么啦?我亲爱的弟弟!”男人温柔地问道,一只手轻轻推了推发呆的男孩儿。
“我在哪儿?”男孩儿眼睛盯着他,一脸的疑惑。
“这是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男孩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惊恐地一挺,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怎么啦?”男人惊叫着,俯身察看,摇晃着。
男孩儿再次睁开了眼睛,双手迅速地护在胸前,接着抓起床单,转眼间裹住自己,在床单下颤抖着。
男人惊呆了。慢慢地退出了房间。门咔哒一声锁上了。
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在男人退出房间的过程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在男孩儿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云的灵魂。
他明明看见云的身体跌落在时光隧道里,他可爱的弟弟,也确确实实躺在他的床上,仍然是那张面孔,但却是云的记忆。
床单下的男孩儿仍然瑟瑟地抖个不停,但双手在慢慢地撩起床单儿,透着明亮的光线,小心地转动着眼珠,向下看了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结果是吓了自己一跳。紧紧闭上了双眼,心里想着:是个梦。我在睡觉。
但这个梦似乎没有要醒的痕迹,不能总是躺在床上,既来之,则安之。男孩儿心里想着,慢慢掀开了床单儿,看到了床边上那一叠衣服和满屋的金碧辉煌。自己仿佛置身在宫殿里,两侧落地的窗户,占了半个墙壁,但被薄如蝉翼的浅蓝色窗帘遮挡着,上面有些图案,在褶皱间若隐若现,长长的流苏垂到地面,窗边长长的白色雕刻物上摆满了物品床的对面墙上是一面墙的镜子,应该是镜子,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超大、豪华的金色镂空的床,床上一张惊慌失措的男孩儿的脸正疑惑地瞪着自己。
看过周围的一切后,男孩儿开始翻看那些衣服,想找到合适的穿上。衣服质地很好,柔软而舒适,颜色柔和,浅蓝、纯白、金黄,长裤、短裤,还是很熟悉的能分辨出来,但其他的,不知道是外套,还是什么,似乎连在一起很麻烦。穿了白色的短裤和长裤,又选了一件白色的外衣,试着往身上穿,没有纽扣,却找到了一条金色的一寸宽的带子,胡乱地系在腰间。穿好后,男孩儿往床下看了一眼,床下摆放着各色的短靴,款式很奇特。男孩儿似乎在犹豫,然后,下了决心,眼睛一闭,抬脚向床下踩了下去。好像等待着什么发生,过了一会儿,时间似乎定格在踩下去的那一刻,就悬在那儿,没有落地,也没有跌倒。男孩儿睁开了眼睛,脸上洋溢着微笑。然后,一只手高举过头顶,快乐地一个旋转。向墙角那扇白色的雕满纹饰的门奔去,他的脚一直离地一尺多高,就在离门一尺远的时候,门自动开了,向外,男孩儿停住了,似乎不着急出去。
可就在男孩儿犹豫的时候,随着门打开,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男孩儿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先前的那位,男孩儿认出了他。但他一脸的茫然,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兴高采烈。
“你好!”男孩儿有些羞怯地打着招呼。自己感觉声音有些怪,不自觉地用手摸了一下喉部。
“呃,”男人迟疑着,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孩儿,“你穿好了。那么,我带你走走。”说完,没等男孩儿回答,转身先出了门。
男孩儿愣了一秒钟,之后,赶紧跟上,跨出了房门。男人在前面低头走着,旁边站满了人,男男女女,每张脸似乎熟悉,又陌生,带着大大的问号看着他,房间很大,很豪华的那种,还没来得及细瞧男人已经大步走出了这间屋子的房门,正背对着他,等着他跟上。
男孩匆匆扫了一圈儿,没有和任何人单独打招呼,只是微微地点点头,迈步紧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条回廊,男人的步子慢了下来,好像在等男孩儿跟上,男孩儿紧走了几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去哪儿?”男孩儿先发问啦,没有任何感兴趣的意思,反倒像是质问。
男人停下脚步,侧过身来,盯着男孩儿的脸,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你认为,你认为你是谁?”他冷冷地问道。
“我认为?”男孩儿笑了,“这是一个梦。不是吗?”
男孩儿的回答让男人回了一个苦笑,“你那么想吗?”
“难道,不是吗?”男孩儿追问了一句,满眼的期待:他能说是。
“这么说,你也怀疑,不是吗?”男人的语气缓和下来,柔和许多。
“你是说,这是真的!不是梦?”男孩儿有些惊恐了,声音有些颤抖,手在胸前攥成了拳头。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我现在,我现在是,是男人?”抬头盯着男人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男人深深地点头,眼睛没有离开男孩儿的脸。他不敢肯定,男孩儿是否需要自己的支撑或拥抱。他迟疑着,稍稍向男孩儿身边靠了靠,但男孩儿的反应,马上让他后悔这么做了。
男孩儿愤怒地转身往回跑,他要奔回刚刚走出的那个房间,他要在那张床上睁开眼后证明这一切只是梦境。
男人追上了,扯住了男孩儿的两条胳膊,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自己离开。我该把你送回去的。可是,我们需要你,需要你回来!”男人的头埋进了男孩儿的长发中,眼泪滑落下来,男孩儿感觉到了,那湿漉漉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脸颊上蔓延,他呆住了。
男人在啜泣,男孩儿愣在他的怀里,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男人安静下来,放开了男孩儿。
“你是云,对吗?”男人轻声问道,自己也觉得多余。但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
男孩儿迟疑着,“是。可为什么”男孩儿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大相信这是现实。
“本不该这样。”男人痛苦地看着男孩儿,“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男人思索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发生的。
“本来,通过时间隧道后,身体和记忆应该在同一时间契合,出现在曾经出现过的空间里。但你没有。”这就是答案,云记得自己坠入黑暗之前的事,原以为自己会死去,可现在没有,却发生了错位。
“那么,我该怎么办?”云无奈地问,显然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如果有办法,他不会那么痛苦和茫然,这一点显而易见。
“或许,也许不是个办法。”男人想说什么,但马上又否定了它。
“说说看,也许管用。”云催促道。
“我想让你看样东西,也许你能想起什么。”男人迟疑着,偷偷瞟了一眼男孩儿。
“在哪儿?”
“在你的房间里。”听到云痛快地答应了,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说完,引着男孩儿返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