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的气氛是紧张的,汉中城中表面虽然一切风平浪静,但却在暗里做了各种细致的军队调整,这股内涌是压抑的,压抑得人人透不过气来,气氛就跟这即将到来的隆冬一样,冷寂严寒。
“一切都办妥了么?”吕雉穿了与平时不太相同的平民百姓的服饰,换掉了头上的金翠珠环,只饰以简单的素银首饰,唯一还有些耀眼的,是那支原本属于虞姬的碧玉钗。
“回禀夫人,已经传令去了”侍从拱手回礼。
“事情可做得隐秘?”吕雉略有些不放心地问。
“请夫人放心,一切都按夫人指示而行!”侍从低声回应到,殿堂内只留下几位吕雉贴身极其信任的旧人,简单的行囊也早已经收拾妥当,就连车马也预备了整齐。
此时,叩响院门环的声响,不用吕雉说话,就有一婢子赶上前去开了门,门外露出另外一婢子慌张的面容“不好哩,我们恐怕被发现了,宫门口兵将巡视得好像更紧了”
开门婢子闪开一边,吕雉已经穿好了玉色披风,她轻轻按了按自己腰中藏有的锋利匕首,沉声道“领路吧!”
后面的两位婢子侍从听命,每个人都包办了一些行李,跟随吕雉匆匆上路,简单的马车,无一豪华的装饰,只是有前后各四匹黑马回护,严丝合密。保护吕雉的八人无一不是汉军中以一抵百的武功好手。
马车出宫门出得异常的容易,但是当转入通往汉中城北的大道上,立感气氛异样,午后的时分本该是人潮汹涌的街道,竟然不见有任何行人。
陪伴在马车内的婢子移近吕雉道“看似颇为不妙!”
另一边的婢子惶恐道“试走另外一边城门好么?”
吕雉神色淡然“另外一道城门毫无分别,显然有人在后面主持大局,所以守城将领必是有准备的”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婢子有些担忧。
吕雉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把扯开帘子,招来右侧的骑马护卫侍从询问“今日负责守城换防的是哪位将军?”
“回夫人,原本是樊哙,但今早忽然换成了夏侯婴将军!”一句话就点到正题,侍从如实向她禀报。
吕雉心中已有主意,点头轻笑“这就成了,我们仍由北门出城,看看谁敢来拦截我们?”
侍从自然不解,但也不敢违抗将军夫人的命令,只得打马就向着北城门疾驰而去。
城门在望,忽然叱喝声起,城门关闭,城墙上箭手现身,大街两旁店铺拥出数以百计的刘家军士兵,前方把门的数十守军则从门道里冲了出来,刹那间,吕雉一行人等加上八马一车全部都陷入重重包围网内,夏侯婴在前方排众而出,拔剑喝道“半个都别想离开,本将乃今日汉中城守将,汉王有命,谁都不可以离城!”
吕雉拉开马车的帷幕,从容踏前一步,微笑道“夏侯婴将军你好,我是汉王正妻吕雉,想问夏将军,我们所犯何事竟要劳动各位大驾?”
夏侯婴听到吕雉之名,立即色变,包围他们的刘家军也都是人人愕然,这是汉王的夫人,怎么也阻拦下来了?难道是线报有误?
“敢问夏将军?”吕雉干脆就下了马车,置身于包围圈中,缓慢地向夏侯婴又靠近了几步,气势迫人。
夏侯婴脸色数变,沉声道“不知是夫人驾临,我们,我们失礼了!”说完他立刻向手下们示意,命他们赶紧收起兵器,场面气氛好像缓和了很多。
“夫人,今日军情紧张,为了夫人的安全,请夫人立刻回宫!”夏侯婴边说着边就半跪在地,吕雉倒是心中大讶,想到他即使认出自己来,也并没有露出让自己离城的主意,难道真的是有人下命于他?心念急转,吕雉遂改变战略,淡然道“我也是奉了汉王命令,出城有要事,夏将军你还不快快放行?”
“敢问夫人,可有汉王亲笔手书抑或其它凭证!”夏侯婴硬着头皮不肯起身让路。
“夏将军连我都不相信么?”吕雉又是一步逼近他,居高临下。
“莫将不敢,只是,只是”夏侯婴吞吞吐吐,汉王确实曾下令,任谁都不能够随意出城,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想要出城的居然会是吕雉。
“如若我有虚言,夏将军可请汉王对我军法处置!”看着夏侯婴犹豫不决,吕雉指天而道,边说着边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锋利匕首,递到夏侯婴的面前“夏将军不放我出城,也就是说我有虚言,那,就现在取了我的性命吧!”
夏侯婴立刻就僵在了当场,他的手下也全都早已收起了兵器,都不敢有所妄动。
吕雉点头赞许道“这样才对嘛”她别头向自己的侍从“我们可以离开了!”说完,她转过头,抢先一步扶起了还半跪着的夏侯婴,双目直视,匕首也抵在了他的指尖。
吕雉身后的侍从也赶忙就向夏侯婴身后的将士大喝道“还不快给我开门?”
被吕雉紧逼的夏侯婴也只得颓然发令,轧轧声中,城门的吊桥再次被放了下来。
彭城的十一月,天气已经冻得人不太想有所动作,项王的新宫殿里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偶尔只有巡视的侍卫列队走过,整齐划一的靴子踏地的声音,悠悠的,漫长的摇曳在雕楼玉砌的楼宇殿堂之中。
幽深的宫房里,有些昏暗的紫楠木大床上寂寂地垂着珠罗纱帐子,似乎是有窗户没有关紧,吱溜溜地钻了风进来,床头上空悬着的金钩子忽地微微荡了起来,锦绣堆里,蓦然伸出一双青白的手,腕子上的金钏叮当乱响,伴着轻轻的呼唤“入画,入画”
外间的入画捧着填漆金彩的捧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撩开帐子,床榻上,虞姬手中的书籍早已经滑落到了膝盖边,她刚刚小歇初醒。
“夫人可是饿了?”见虞姬已经定了神,缓缓睁开了眼眸,入画舒了一口气,轻声问。
“好像是有一点”虞姬摸着肚子点了点头,起身胡乱挽了挽她的一枕青丝,在脑后用一支凤凰金钗固定住。
“夫人,尝尝我亲手做的珍珠糕!”入画说着,便把手中的捧盒奉在案上,揭开了填漆的盖子,里面是几个玲珑欲滴的比龙眼略大的精细糕点。
“哟,何时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呀!”虞姬感叹着随手捻起一个,却发现这糕点的下面居然放着方小小的纸条。
“夫人,刘将军夫人命奴婢传递消息”入画见四周无人微微低了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边说着她的脸上飞起一片小小的红云,她稍有了些愧色。
“这是吕姐姐让你送过来的?”虞姬捏起那方纸条,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入画,原来,日日夜夜在自己相旁的人竟然也早已经藏下了异心。
“是的夫人,我们夫人说了,换过钗了就是姐妹”入画神情镇定,但却也连忙半跪在了虞姬的榻子前郑重的一拜“夫人,请原谅我,各为其主,奴婢也必须听命于人的!”
“你起来吧,我并没有怪你”虞姬摆了摆手,随意地把这糕点搁在了口中,入口即化的甘甜立刻就润色了咽喉。
“夫人,我们家夫人约你于城外一见,您大可以任意前往,而我,自会在这宫中为您打点一切!”入画淡淡地一笑,她是清楚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风险的,一有什么闪失,甚至她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同我一起去吧!”虞姬又放进口中一块糕点,做出了决定。
“那这里怎么办?项王知道了怎么办?”入画说出自己的疑虑,她是真心愿意为虞姬冒险的,独自留在这秦宫里继续接应。
“你知道么,就算出了什么事,项王再生气也不会对我怎样的,但是,我却不愿意看见你出事!”虞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夫人,谢谢你”入画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能再跪下向虞姬一拜。
“起来吧,我与吕雉换过了头钗就是姐妹,你为我们姐妹跑前跑后,我也很应该为你着想一切,你说是么?”虞姬伸手看完那方纸条,时间虽然还不紧急,但是确实还需要打点准备一切,她定是要去赴这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