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刚一放学,朱慧就带着昨晚想了一夜的台词去找杨千帆想当面向他道歉。她来到高三(1)班,见杨千帆不在教室里,就向坐在教室里的一名女同学打听他的下落,可那名女同学告诉她杨千帆今天并没来上学,听到这里,她的心头不由一紧,暗想,难道杨千帆是因为不想见到她所以才不来学校上课的吗?就这样,她满怀忐忑,匍匐着离开了高三(1)班,独自去食堂吃午饭。
因为心中有事,她这顿午饭吃下来也是食之无味,没吃多少就统统倒掉了。从学校食堂里出来后,她犹如一个阳寿未尽身先亡的孤魂,找不着方向似的闲荡在通往后操场的林荫小道上,踩着地上斑驳陆离的树影,心里更是麻乱。她刚走到图书馆的门前,忽听到一串呼高呼低拍球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给周围的宁静平添了几分凄凉,朱慧顺着这声音来到图书馆附近的篮球场,站在场外看到杨千帆这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在球场上练习投篮。
“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打篮球?”朱慧见到他惊喜交加,不由叫起来。
杨千帆回头一看,见是她,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打他的篮球。
“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朱慧扯着嗓子又叫起来。
杨千帆只当她不存在,对她的叫声充耳不闻,仍是不予理睬,眼睛里除了空气就是篮球。
朱慧见他把自己当透明人,气得跑上前去拦在他面前,气冲冲道:“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多高贵呀!我这个流氓哪配跟你说话,跟你说话只会侮辱你那崇高的品德。”杨千帆说完,不耐烦地将她推到一旁。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
“我哪敢呀!”杨千帆说着,漫不经心地朝篮框里投进一球。
“哇!好准呀!”朱慧见他投进一球,故意装出佩服不已的样子,高兴得又蹦又跳,说:“你投篮投得这么准,教教我好吗?”说着,殷情地蹭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非要他教自己打篮球不可。
“放开我,听到没有。”
“不放,除非你教我打篮球。”
“你真讨厌,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杨千帆见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放,气得将胳膊肘向后一顶,本想摆托她的纠缠,可没想到他这么一顶,竟然不偏不倚地顶到朱慧的鼻子上,朱慧瞬间重心不稳,仰着脑袋,向后连退几步后重重摔倒在地。随着她的一声痛苦的惨叫,一股热流如洪水般从她的鼻腔里汹涌而出,接着几滴血染红了地上的几片银杏叶。
杨千帆见到朱慧的鼻子被他撞出血来,吓得丢掉篮球,赶紧跑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要你放开我,你偏不放,现在搞成这副样子。”杨千帆又急又气地说。
“你明知道我长得矮,你还用胳膊肘顶我。”朱慧越想越伤心,哇哇大哭起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朱慧仰着头,抽泣着说:“不就是因为我昨天打了你一巴掌,所以你现在才会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杨千帆听后,不由瞠目结舌,错愕不已。
“是趁机报复啦!”朱慧立即改口,理直气壮地冲他大叫起来。
“我发誓我从没那样想过。”
“你就是那样想的,你就是那样想的。”朱慧激动地连连说,根本不给他申辩的机会。
杨千帆见她一激动,鼻子里的血流得更加凶猛,连声说:
“好好好,我该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杨千帆说完,立即送她去了学校里的医务室,医务老师为朱慧止住血后,就给她开了半天的病假,并嘱咐杨千帆护送她回家休息。
朱慧鼻孔里的血虽然止住了,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一路上她不停地哭,哭个没完没了,哭得昏天地暗,任凭杨千帆在她面前说尽好话,她就是不肯停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会。本来鼻孔里塞着棉球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再加上她那震耳欲聋的哭声就更招路人回头。
杨千帆不堪忍受被那些路人指指点点,怀疑他是陈世美,就干脆把她硬拖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找了一张石椅让她坐下来休息,也算是避难。他蹲在她的面前,低三下四地苦苦哀求她道:“我的姑奶奶,我求求你不要再哭了,行不行?”
朱慧不理睬他,仰着头,仍旧坚持不懈地哭着,执著得像是一个哲人要在泪水中找寻真理。
“你到底想怎样才肯不哭了?”
“你为什么老是欺负我?”朱慧泪眼婆娑地向他质问道,胸脯像抽筋似的一耸一耸的。
“为什么每个女孩子只要一掉眼泪就会说这种话?”杨千帆捂着额头,苦恼不已,“难道你就不能换一个新鲜一点的问题来问吗?”
“为什么我老是被你欺负?”朱慧激动了。
“那是因为……”杨千帆的话刚说四个字,忽觉得她话中有不妥之处,抬头傻气地问她道:“不对呀,你这个问题和上个问题有区别吗?”
“有区别,有区别,就是有区别。”朱慧强词夺理,激动得哭得更加大声,抽泣着又问了他一遍:“你为什么老是欺负我?而我为什么老是被你欺负?”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有,你有,你就有。”朱慧蛮不讲理地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好好好,我欺负你,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行了吧!”杨千帆面对她的蛮横不讲理,着实有些无可奈何。
“你就这样道歉呀!一点诚意都没有。”朱慧见到他敷衍了事般的道歉,咬着下唇,眼泪又要夺眶而出了。
“那你想要我怎样道歉呢?”杨千帆无不苦恼地又问。
“你没大脑吗?自己不会想呀!”
“要不,我请你去坐过山车,好不好?”杨千帆想逗她开心,提议说。
“你明知道我最怕坐过山车,你还不安好心地要我去坐,你分明……你分明……”朱慧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咧开嘴,又嚎啕大哭起来。
“好好好,不坐过山车,不坐过山车。”杨千帆焦急地埋头又想了一会,又提议说:“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肉了,要不,我带你去吃巴西烤肉,好不好?”
“你明知道我讨厌吃烤肉,尤其是巴西烤肉,你还要我去吃,你分明……你分明……”
“喂,你不要动不动就说我明知道那个明知道这个的,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嘛就偏偏要强加给我什么都知道呢?”杨千帆气得连连跺脚。
朱慧见他生气,心里更加委屈,铆了铆浑身的劲,一口气上来,哭声更加嘹亮。
“哎哟,你不要再哭了,你到底想怎样?”杨千帆面对她那无休止的眼泪,痛苦得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要被她的眼泪给活活淹死。
这时,一对青年男女刚好从他们身边经过,那女青年见朱慧坐在石椅上伤心伤意地哭着,而杨千帆则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怜巴巴地蹲在朱慧面前向她忏悔,看到这里,那女青年不由得意地斜睨了一眼她身旁那个唯唯喏喏的男青年,冲他冷哼一声,朝杨千帆这边努努嘴,说:“如果你敢向他对她女朋友那样对我,我定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啃了你的骨头,吃了你的心。”
那男青年一听,吓得毛骨悚然,举手挺胸,连忙发誓说:“我发誓此生如像他对他女朋友那样对你,就让我死在你的肚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放屁,死在肚子里的那是死胎,永不超生的那是厉鬼。”那女青年被她男朋友气得脸色发青,浑身直哆嗦,抬起手就是一拳头敲在她男朋友的笨脑袋上,随后丢下他愤然离去。那个男青年见她生气撇下自己先行一步,急得赶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对她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唱完,那女青年乐得眉开眼笑,嘴巴一噘,朝他撒娇般地皱了皱鼻子,挺起鸡胸,高傲地牵着他男友的手甜蜜地离去了。
杨千帆看到这一幕很受启发,于是他又向朱慧提议道:“不如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朱慧听他说要唱歌,还真止声没再哭了,问:“你想唱什么歌?”
“就唱那首你最喜欢听的‘儿童团歌’。”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唱。
“打住,我不要听儿童团歌。”朱慧说着,朝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你不想听儿童团歌,那你想听什么?”
“我要听‘女驸马’。”朱慧故意刁难他说。
“女驸马?我是男的怎么唱?”杨千帆无不为难地说。
“梅兰芳不是男的吗?人家还唱贵妃醉酒呢!如果你不愿意唱女驸马的话改唱杨贵妃也行呀!”
“什么?杨贵妃?你要我这个身高1米84,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在街上唱杨贵妃?”杨千帆面对她的百般刁难气得浑身直多嗦,咬牙切齿地质问她道:“你有见过像我这么大块头的杨贵妃吗?”
朱慧见他推三阻四,激动得唾沫横飞,嘴一泯,摆出又要开闸泄洪的姿态。
杨千帆见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喷涌而出,吓得连忙说:
“好好好,只要你不哭,我唱行了吧!”他说着,无奈地垂眉叹了一口闷气,补充道:“唱归唱,但我是坚决不会去唱杨贵妃的,那太伤自尊了。”
“行——”朱慧点头强调说:“不仅要唱,而且还要有动作哦!”
“喂,这里人这么多,做动作很丢脸呀!”
“怕什么,又不是丢我的脸。”
杨千帆一听,气得无话可说了,忍气道:“你还真够坦白。”
“那是因为我够诚实。”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只好豁出去,爱冬瓜不爱面子了。”杨千帆说完,就开始有模有样地唱起来。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作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圆,喜洋洋,就等告假回故乡,见了李公子,我送他一个状元郎。”
朱慧见他又唱又跳,滑稽得像是一头公熊在公园里翩翩起舞,顿时忍受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千帆看她终于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筋疲力歇地一屁股坐到她的旁边,有揉肩又捶背,着实被朱慧的眼泪折腾得够呛,不过心里到是如释重负,舒畅不少,仿佛盼到了久违的阳光又一次绽放在他的脸上,他不禁咧开嘴朝她灿烂地笑起来。
“喂,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呀?”朱慧噘着嘴巴突然问。
“什么话?”
“你说会带我去吃巴西烤肉的。”
“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吃烤肉,尤其是巴西烤肉的吗?”
“我随便说说你也信呀!”朱慧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
杨千帆听她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一时无语了,只好忍气吞声地带着她去吃巴西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