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回到家后,心里仍是愤愤难平,一想到刘希欺负同学,这口恶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她决定第二天去找刘希,想当面跟他把这件事情好好谈谈,尽量说服他去向孟非道歉。
可惜的是第二天刘希并没来学校上课,她苦心构思了一个晚上的台词也没能用上,但即便这样,她仍是不甘心,放学后就独自跑到刘希家里去找他了。
按照地址,她顺利的在一个破旧的社区里找到了刘希的家,站在他家门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平浑身名牌,前卫十足的刘希,他家里竟会如此寒酸,一扇门破得几乎可以看到屋内所有的陈设,看到这里,她心里不由酸楚得涌起一丝悲凉。
她就这样站在他家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后,才鼓起勇气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体态臃肿,满头银丝,但面容并不显苍老的中年妇女,那妇女可能是患有眼疾,双目浑浊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两颗眼珠看什么都是直直的,缺乏灵动。见到朱慧,那中年妇女不禁抽搐着脸上的皱纹,朝她慈祥一笑,问她找谁。朱慧礼貌地向她说明来意后,那妇女就客气地请她进屋坐。
朱慧进屋后,一双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满屋子乱扫,到处寻找刘希的踪影,但她没想到刘希家比她家还小,一只眼睛半眯着就足以看清他家每一个角落,但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刘希这时并不在家。
“阿姨,刘希去哪里了?”朱慧困惑地问。
“你说刘希呀!他可能是放学后去打工了吧!”刘妈妈说着,脸上洋溢出一抹幸福的微笑,自豪地又说:“我们家刘希可是一个很听话的好孩子,知道心疼妈妈,为了让妈妈少操劳一点,他每天都有在外面打工帮家里赚钱哦!”
“是……是吗?”朱慧望着眼前这位幸福的妈妈一时语塞,不忍心告诉她刘希今天没来上学的消息。
“我们家刘希在学校里表现得应该很好吧?”刘妈妈自信满满地又问。
“还……还……还好。”朱慧低下头,心虚得不敢看她。
“你今天来找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刘妈妈好奇地又问。
“没……没……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真的。”
“是吗?”刘妈妈冲她微微一笑,和蔼可亲,什么话也没说,沿墙摸索着进到厨房里给她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地又道:“你们都是同学,平时就应该像今天这样你来我往地多走动走动,互相串串门子,这样才能增进友谊呀!”
“是……是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朱慧敷衍笑道,始终不敢抬头。
“时候不早了,我看刘希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如你今天就留下来吃晚饭好不好?阿姨虽然眼睛不好,但厨艺可是一流哦!”刘妈妈热忱地挽留她说。
“不……不了,我奶奶她已经做好了晚饭正等着我回去一起吃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我看下次……下次再来您家吃饭。”朱慧说着,放下茶杯,向刘妈妈道了几声谢后就匆匆离开了。
朱慧从刘希家出来后,心里很是茅盾,不知何去何从,仿佛自己掉进了无限广阔的大海,化身为一叶孤舟,漫无目的地飘流着,等待着暴风雨的洗礼。周围的一切罪恶这时在她眼里都变得情有可原,因为里面充满了让人难以释怀的温情,面对这种温情,她不由开始忐忑,开始不安,不知道自己坚决捍卫的正义在刘妈妈自信的微笑里还能坚持多久,她就这样一路上走着想着,思绪一直停留在这件事上,折磨着她,同时也在考验着她。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她没吃午饭就独自跑到人民医院里去看望孟非的奶奶,希望能从他奶奶那里得到启示,让她从困惑中解脱出来。
进到病房后让她大感意外的是孟非也在那里。他静静地坐在他奶奶的病床前,像块木头,直怔怔地对着他奶奶发呆。
“孟非,你怎么会在这里?”朱慧看到几天没见的孟非又惊又喜。
“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泡在网吧里才对,是吗?”孟非回头看她一眼,平静地说,眉宇间皆是清冷。
“不,不是。”朱慧连忙向他解释道:“惜文已经把整件事情的真相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我相信你很爱你的奶奶不是吗?”
“那又怎样,我奶奶的确是因为被我推倒才中风的。”孟非说着,咬着下唇,捋了捋他奶奶额头上的乱发,使出浑身力气不让自己颤抖。
“但你有必要向那些不明白真相的人解释你并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你不知道那些误解你的人在背后说你说得多难听。”
“是吗?那就让他们说去好啦!这样我心里相反会好受一点,至少我得到报应了。”孟非说着,惨淡一笑。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我相信你奶奶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后会原谅你的,因为她同样也爱你。”朱慧急急地说。
“我现在不想解释,也不想得到谁的谅解,只想静静地坐在这里,陪我奶奶走完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朱慧听他这样说,不由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始终没有醒过的奶奶,心里像遭榔头锤似的,又痛又沉,眼泪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回想起上次开家长会时,他奶奶还生龙活虎地和她有说有笑,时隔不到半年,她奶奶竟变成如此模样,脸色发黑,不醒人世,惨不忍睹。
“你不要这么悲观,我相信你奶奶会好起来的。”朱慧安慰他说。
“班长,谢谢你的安慰,我奶奶的病情我心里清楚得很……”孟非说着,隐忍不住满目晶莹地哽咽起来。
“孟非,坚强一点,就让我和你一起渡过这次难关,好吗?”朱慧诚恳望着他说。
“不好。”孟非一口回绝她的好意。
“为……为什么呀?”朱慧听到他回绝自己,着实有些意外。
“班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理解。”朱慧愤愤地说:“我只理解朋友有难就应该挺身而出,拔刀相助才对,更何况你现在还叫我班长,所以你的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你为什么不能随我的意志,让我苟且偷生呢?”
“苟且偷生真是你的所愿吗?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到那个把你害得这么惨的人逍遥法外吗?”
“那能怎样,我承认我没用,斗不过他。”
“如果暴力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还要法律干什么?”
“法律?法律是讲求证据的,就像人活着是要讲求能力一样,空口白话,谁信呀!”
“我不管那些,我相信公理自在人心,我一定要让刘希那个浑蛋跪下来向你忏悔不可。”朱慧毅然绝然地说。
第二天,孟非奶奶病逝的噩耗很快就传到朱慧的耳朵里,她听到这个噩耗,心头一紧,脑子里像被飓风袭击过般混乱,看到刘希在班里跟同学仍是有说有笑,看不出他有丝毫悔意,她心里更是愤愤难平。她再也无法忍受,跑过去质问他道:“你不知道孟非的奶奶昨天晚上已经去逝了吗?”
“他奶奶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刘希不以为然地说。
“你可真够无耻呀,竟然会说他奶奶的死跟你无关,难道你不怕遭报应吗?”
“朱慧,你现在已经不是班长了,别在这里多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刘希仿佛从她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什么,赶紧威胁她道。
“引火烧身?你说的火就是你找几个流氓把我这种不听你话的人教训一顿,是吗?”
“知道就好,如果你现在还敢在我面前吼一句,放学后我就让你好看。”
朱慧听他这样说,不以为然地冷笑起来,鄙夷道: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你也就只敢放学后才让我好看。告诉你,如果我把你欺负同学的事情告诉老师,我相信不用等到放学,我就会让你好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身为班长的万淑慧这时突然跳了出来,不问缘由指着朱慧,道貌岸然地说道:“朱慧,我警告你,这里是学校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胡说八道。”
“住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教训我。”朱慧见到万淑慧跳出来帮腔更是生气,扯着嗓子朝她大叫道:“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不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勒索孟非的事吗?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我一定要为孟非讨回公道。”
朱慧的狠话刚落,刘希就已经气急败坏地挥起拳头要去揍她,但他没想到这时旁边有一个人的拳头出得比他还快,他的拳头甚至还没碰到朱慧就被那人突如其来的一拳当场击倒在地。只见廖承伟这时快如闪电般地扑到他的身上,将他死死按在自己的身下,使他动弹不得。
“你最好老实一点,只要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一定让你死得很惨。”廖承伟说着,抡起拳头又是一拳打在刘希的脸上。
万淑慧见自己的男友被打,吓得在一旁又跳又叫,不停用她那对绣花小拳头朝廖承伟的身上一阵猛打,力量虽然不大,但还真把廖承伟给打跑了,随后把躺在地上的刘希扶起来。
“你敢打我。”刘希指着自己,气得头上的青筋直冒,抡起拳头,摆好架势,上前就要和廖承伟大打出手,可就在这时,班主任于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阻止了这场恶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打架?”于鸿怒气冲冲地向他们两人质问道。
还没等他们两人开口,朱慧就已经先声夺人,把刘希欺负孟非的事情一一抖出来。于鸿听后很是震惊,立即将此事向校长汇报,校长得知真相后恼怒地将刘希赶回了家,甚至就连任何手续都没办理,就宣布他被退学了。
看着刘希离开学校的身影,朱慧心里很是复杂,心想,如果刘希的妈妈知道刘希被学校开除了,她心里会怎样想呢?她肯定会很伤心吧!但面对孟非奶奶的死,这又是她必须要面对的,要承受的,是没有任何条件必须要负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