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转凉,南华高中里的梧桐树又黄了一片,一阵风徐来,潇潇洒洒的梧桐雨悄悄给大地涂上了今年的第一抹黄。剌耳的下课铃这时突然响起,惊走了停歇在树枝上的一群正准备向南迁徙的燕雀,随着几声落单孤燕的啼鸣,树枝晃动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由于学校里今天要开展以“反校园暴力”为主题的大型教育宣传活动,所以学生会里的那几名骨干分子一大早就在操场上布置好一切,拉起横幅,准备向过往的同学讲述“反校园暴力”的意义。
朱慧虽然跟学生会已无半点瓜葛,但只要每逢学生会里组织什么活动,她必定积极响应,总会成为活动中第一个受教育的人。她在横幅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放下笔,大大舒了一口气,表明自己坚决捍卫校园正义的决心。
“朱慧,早啊!”一个铿锵有力,阳刚至极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一看,只见杨千帆穿着一身崭新的秋季校服巍峨地屹立在她的面前,接着耳边就呼啸起姜晰他们几个夸张的叽笑声。
“你吃错药了,今天怎么破天荒的穿起校服来。”朱慧转溜着眼珠,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扑哧一声,忍不住同姜晰她们几个一起夸张地大笑起来。
“你天天穿校服,难道你天天吃错药?”杨千帆收起笑容,装作生气的样子,没好声气地反问。
“算了,不跟你抬杆,说实话过去从没见你穿过校服,今天一见还真有些接受不了,太滑稽了。”
杨千帆见到他们群起嘲笑自己,一时窘得无地自容,只好竖眉瞪眼耍起横来,指着他们大声嚷嚷:
“不准笑,听到没有。”
“好了,不笑你了。”朱慧捂着嘴,憋着笑,勉强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把他硬拉到横幅面前,说:“把你的名字签上去,我们就不笑你了。”
“我干嘛要签?”
“因为只要你在上面签了名,这次活动就算成功了一大半呀!”
“你什么意思?”
“你想学校里面欺负人的祖师爷都保证自己今后不再欺负人了,那学校里面还能不太平吗?”朱慧慢条斯理地向他耐心解释道。
“你说什么?你说我是欺负人的祖师爷?”杨千帆听到她的解释气得暴跳起来,凶巴巴地朝她大叫。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是又想欺负人了。”朱慧不以为然地朝他摇头叹道。
“你……”杨千帆虽说被她气得脸色发青,但他还是憋着火,不同她计较,愤然地提起笔满足她的要求,在横幅上奋笔疾书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朱慧见横幅上被他画得龙飞凤舞“杨千帆”这三个大字,满意地朝他连连点头,怪腔笑道:“不错,迷途的公山羊终于找到回家的方向了。”
杨千帆面对她的挑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没同她计较什么,脸一红,低头轻声道:
“朱慧,以后我不会再叫你矮冬瓜了。”
“为……为什么呀!”朱慧听他说这话,不禁犯起迷糊来。
“因为汪雨涵说要我以后不要再叫你矮冬瓜了。”
“你跟汪雨涵和好了吗?”朱慧张大眼睛,兴奋地问。
杨千帆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看来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呀!”朱慧咧开嘴,高兴得朝他笑起来。
杨千帆见她正在对自己笑,心里火热得把脸涨得更红。他伸出手,指了指他身上穿着的校服说:“你说今天是不是很巧,我们两个人都穿校服呀!”说着,局促得赶紧低下头又一阵傻笑,莫名其妙道:“万一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两个人在学校里穿情侣装!”
“情……情侣装?”朱慧瞠目望着他,显些晕倒,说:“看来你今天真是吃错药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他没说胡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就在他们笑得前抑后合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赞同他的声音。
朱慧回头一看竟是宋誉,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笔挺的校服。但他穿起校服来明显比杨千帆要好看得多,这可能跟他平时着装一向正统有关,不像平时着装一向嘻哈的杨千帆那样给人的反差会这么大。
“哇,真没想到你穿起校服来竟会如此帅气。”朱慧张大眼睛,忍不住凑到他跟前,对他大加赞赏。
“是吗?今天我被学校派出去参加省级田径比赛,所以不得已才穿校服,如果你喜欢,那以后我就天天穿,就像这位仁兄所说的那样,把校服当成情侣装穿,和你做一对真正的情侣,羡慕死某些人,你说好不好?”他说着,朝立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的杨千帆努了努嘴。
“什么情侣装?尽在这里胡说八道。”朱慧噘着嘴,厌恶地朝他皱了皱鼻子,不耐烦道:“学校里面那么多人穿校服,难道大家穿的都是情侣装吗?”
“是呀!我们大家穿的都是情侣装。”这时旁边正好有几个穿校服的男生也掺和进来,一口同声道。
“你们……你们……”朱慧见他们几个居心叵测,尽拿她寻开心,一时急得直跺脚,朝他们大骂两声后就气得转头又羞又恼地跑掉了。
“唉——!”宋誉望着朱慧远去的背影,兴味地朝杨千帆摇头叹气起来,讥讽他道:“能把校服想象成情侣装的人,我看全世界大概就只有你一个。”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老是跑出来和我作对。”杨千帆气得咬紧牙,恼羞成怒地一把拽住他,恨不得将他给一口吐掉。
“喂,你最好别动手。”宋誉不以为然地斜睨他,指了指身旁的横幅说:“别忘了你刚才可在上面签过名哦!不会这么快就想出尔反尔了吧!”
杨千帆一听,不禁回头瞅了瞅横幅上自己刚签的名字,为了信守诺言,他不得不憋着一肚子火,松开了宋誉不同他计较。
“你很可爱,我开始把你当作对手来看了哦!”宋誉眯着眼睛冲他微微一笑,对他刚才能信守诺言放开他的行为刮目相看,道:“我喜欢跟真正的男人较量,虽然我很欣赏你,但为了朱慧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说完,提起笔在身旁的横幅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就转头回教室上课去了。
杨千帆望着横幅上的签名,仿佛遭雷击似的心头一震,不由感慨自己真的长大了。
就在学校开展完“反校园暴力”教育活动后不久,高三(4)班就出了一件震惊全校的事件,班里一名叫孟非的男同学因为沉迷于网络游戏,终日泡在网吧里无法自拔,由于长期上网,他已向网吧老板欠下了高额的上网费,为了还债,他不惜向自己体弱多病的奶奶下手,强迫他奶奶给钱他去上网,他奶奶不允,他一怒之下,丧心病狂地将抚育他18年的奶奶狠狠推倒在地,他奶奶被他这样一推,当即摔成中风,至今躺在医院里无法动弹。校长为了维护学校声誉,决定将孟非开除,以儆效尤。
高三(4)班出了这等大事后,身为班长的万淑慧仿佛逮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班里组织开展了一次“人性与道德”的大讨论。她本想借着这次大讨论的机会,在班里好好自我表现一番,从而树立自己在班里的威信,向班里同学证明自己当班长的能力绝对不会逊色于前任班长朱慧,可她万万没想到就算能力不比朱慧差,但口才却始终输给朱慧一大截,白白让朱慧在这次大讨论中出尽风头。
放学后,朱慧打扫完教室里的卫生,背着书包刚走出校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叫班长。虽说她现在已经不是班长了,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回头看是谁。只见董惜文背着书包站在一棵银杏树的下面正和她对视着。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朱慧困惑不解地望着她。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董惜文说。
“等我?”朱慧指着自己,纳闷地又问:“你找我有事吗?”
董惜文朝她微微摇头,说:
“没事,就是想和你一块回家。”
“真的吗?你就是因为想和我一块回家才在这里等我这么久?”朱慧张大眼睛,高兴不已。
董惜文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同她一起回家了。
她俩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红色广场”,眼看着离朱慧的家越来越近,董惜文的神色不由怪异起来,她仿佛有什么心事想要对朱慧说,但却始终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在一旁神神叨叨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班长,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一个忙?……”董惜文突然问,脸上疑云堆积。
“打住。”朱慧见她始终改不了口还在叫她班长,一时紧张地打断她还未说完的话,一脸难色地说:“拜脱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班长了,我现在已经不是班长了,你这样叫我万一被淑慧听到,她又要说我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了。”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班长,谁也取代不了的班长。”董惜文神色坚定地说。
朱慧见她脸上的坚定之色如磐石般不可动摇,看来自己这个班长形象已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不太容易连根拔除,所以也就没再免强她改口,只好无奈叹气说道:“好了,如果你以后要叫我班长就私底下叫,可千万别让淑慧听到,不然以后她对我的成见就更大了。”
董惜文听她这样说,笑着朝她点点头。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想找我帮忙吗?帮什么忙?”朱慧不解地又问。
董惜文听她问起,蹙眉犹豫了一会,思忖问道:
“班长,孟非的行为真有那么不可饶恕吗?”
“那当然,他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让人怎么饶恕他。”朱慧义愤填膺地说。
“可他那样做是情有可原的。”
“情有可原?”朱慧听她那样说很是惊讶,冷笑道:“我所看到的事实是他到现在仍旧执迷不悟,还在网吧里泡着,我看学校开除他是明智的选择。”
“班长,就连你都这样说呀!”董惜文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地低下头没再吭声。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朱慧见她垂头丧气很是不解。
“班长,我找你帮忙就是希望你能在班主任面前帮孟非求求情,要他去跟校长说不要开除孟非。”
“什……什么?”朱慧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大感意外。
“请你相信我,孟非会做出这种事情真的情有可原。”董惜文急急地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朱慧摸不着头脑问。
“老实告诉你吧!孟非强逼他奶奶给钱他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要还网债。”
“不是因为这个?”朱慧更吃惊了。
“嗯!”董惜文朝她点点头,说:“他是因为被别人勒索,无奈之下才强逼他奶奶给钱他的。”
“天啊!谁会勒索他呢?”
“这个勒索他的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刘希。”
“刘希?”
“孟非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遭到他的勒索,其实他真的很可怜。”
“刘希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同学呢!”朱慧愤愤地说。
“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是不是可以帮助孟非在老师面前说说好话呢?他不像我,他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如果他被退学了,那他这辈子就全完了。”
“可问题是我现在已经不是班长了,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忙你应该去找淑慧帮去,我相信她去向老师求情会比我去要有用得多。”
“班长,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董惜文听她提起现任班长万淑慧,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知道什么呀?”
“万淑慧的男朋友就是刘希,你认为她会蠢到揭发自己的男朋友吗?”
“什……什么?他俩是一对?”朱慧听到这件事情后,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惜文朝他点头说是。
“这个万淑慧的脸皮可真厚呀,今天早上她还在班上堂而皇之地开什么‘人性与道德’的讨论会。”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帮忙了吧!”董惜文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大大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好,明天我就到老师那里去揭发他们两人的罪行。”
“不——,千万不要。”董惜文听到她说要去揭发刘希和万淑慧,一时吓得赶紧打断她的话,急急地说:“刘希在外面的势力很大,如果你去揭发他,他定会找你算帐的。”
“那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看到他就此逍遥法外?”
“逍遥法外就让他逍遥法外,我只希望看到孟非不被学校开除,你不背他们盯上就行了。”
“惜文,你做人太软弱了。”
“这不是软弱,这是无奈,明白吗?”董惜文身有感触地叹息说道:“你没被别人欺负过,所以你不会明白这种被别人欺负的感觉,更不会明白这种怕被别人欺负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有预见性,它会无时无刻地提醒你,你将很快又被他们欺负。”
“也许我真不明白你说的这种被人欺负的感觉,但我只知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容忍我们班上有这种欺负同学的行为的存在。”
董惜文见朱慧眼神里满是愤慨,整个人气得炸开了锅,根本就听不进她的劝,无奈地只好低头无语,深深叹息着,在心里暗暗祈求一切都能平安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