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的天气若无其事地晴朗着,蓝天像静默的大海,白云像自由的波浪。一群大雁飞来,落在一株瘦骨嶙峋的枯树上,叹息了一声后又飞走了。
朱慧今天早上因为一点小事,同班里的一名同学起了争执,结果引来其他同学的群攻,放学后,因为心情不好,饭没吃就独自跑到“红色广场”里寻清静。她坐在一颗银杏树的下面,郁闷地看着闲书。一阵风徐来,一片片金色的银杏叶轻盈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还有她正在看的书上。她合上手里的书,抬起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心里不禁涌出一丝萧瑟与一丝凉意。她忍俊叹了一口气,从地上随手抓起一把干涩的银杏叶,忽然想起一首诗来,“你曾长在高高的树梢,现在却甘作小草的肥料,如果谁都像你那样无私,来年的春天一定美好。”她想着,微微咧开嘴,会心一笑,比小学生上了一个台阶,没有感叹小草的坚忍不拔,而是感叹起落叶归根的伟大,不管怎么说,“感叹”就足以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了。
这时唐小辉骑着自行车左摇右晃地向她驶来,老远看到她就朝她大声叫唤:“小慧,你还坐在这里发个什么呆,再不去上学就要迟到了。”
“迟到?”朱慧被他一提醒,惊觉过来,大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1点50分,还有10分钟就要迟到了。”
“天啊,我竟然在这里坐过了头。”朱慧吓得立即从地上跳起来,上前就拦住了唐小辉的车,急急地说:“让我坐在你的车后面,你搭我一程。”说着,她身手敏捷地跳上了他的那辆破车。
“不行,不行,这辆车的后轮胎不知被谁戳破了,你坐在后面会很危险的。”唐小辉跳下车向她解释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有80斤,很轻的。”朱慧满不在乎地说,死活不肯从他的车上下来。
唐小辉拗不过她,出于无奈,只好搭着她这个累赘,一路颠簸地骑到了学校。刚骑进学校的大门,还没向前骑几米远,就遭遇一个下坡,由于前一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道路有些泥泞难行,但为了赶时间,朱慧坐在车后,硬逼着他往下冲,这辆车本来就浑身毛病,再加上路一滑,刚一下坡,这辆破车就像是一匹脱了僵的野马,不听使唤地往下一阵猛冲。唐小辉见这辆车已经失控,本能地闭起眼睛惊声尖叫起来。朱慧坐在他身后听到他叫得如此惨烈,吓得也跟着大叫起来。
这个时候,杨千帆刚打完篮球,正从这边经过,听到有人大呼小叫,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一辆自行车就朝他猛冲过来,他见之本能向右侧身一闪,和那辆车擦肩而过,就在这辆车从他身边划过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突然朝他迎面袭来,当场把他撞得向后连退几步,也不知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倒地后就连打了好几个滚。他躺在地上,胸口上像是被一块磐石压着,使他透不过气。他一脸痛楚地睁开眼睛,怀里竟抱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冤家死对头朱慧。
“你这个该死的矮冬瓜,为什么每次碰到你我总会这么倒霉。”杨千帆躺在地上见是她,不禁捶胸顿足,欲哭无泪。
“你倒霉?我才倒霉呢!白白被你占便宜。”朱慧羞红着脸,从他怀里爬起来。
“你把我撞了还有理。”杨千帆气得蹭的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
“要不是你挡在前面,我们会翻车吗?”朱慧瞪了他一眼,赶紧跑到唐小辉的身边,把压在他身上的自行车扶起来。
“你的逻辑学学得真是好呀!颠倒事非的功夫一流,可以去当律师了。”
“是呀!我的逻辑学学得很好,可以去当律师,但我同样也知道你的物理学学得很烂,什么不好当,偏要当挡在人家面前的障碍物。拜托你以后要死就死远一点,别那么缺得,挡在路中间想拉人为你陪葬呀!”朱慧理直气状地说,白了他一眼。
杨千帆见她强词夺理,更加气恼,举起拳头就想揍她。但朱慧这时也毫不示弱,叉着腰,踮起脚,伸长脖子欲与天公试比高,一双眼睛张得像死不瞑目似的瞪着他,朝他步步紧逼,杨千帆被她这样一瞪,还真被她那双大眼睛瞪得给震摄住了,捂着胸口连连向后退。“你……你想干嘛?”
朱慧见他败下阵来,得意地朝他横眉冷对,道:
“你这只公山羊,角都还没完全长出来就想学人家顶人,吓唬谁呀?”
“你说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会对你客气!”杨千帆指着她,气得浑身直抽搐。
“好啊,有本事你的拳头就冲着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女生来呀!”朱慧向他走进一步,将眼睛眯成一线,目光像刀锋似的发出挑衅的光芒。
“你……”杨千帆指着她,气得“你”了半天,对她就是下不了手或者说是丢不起这张脸,看到坐在地上的唐小辉,见气有地方出了,上前就是几脚踢向唐小辉和他的那辆破车,威胁他道:“你这个臭小子,敢撞你爷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警告你,只要你今天敢跨出学校大门一步,我就打得你明天上不学。”他骂完,怒目瞪了朱慧一眼,气愤地就转身离去了。
“什么人嘛!败类中的精品。”朱慧对着他已远去的背影小声骂道。
唐小辉这时从地上爬起来,不安地问:“小慧,你说放学后他真会打我吗?”
朱慧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烁着无法肯定的光,但她还是拍拍胸,大义凛然地安慰他道:“不会的,你别害怕,有我在看他敢动你一根汗毛。”
唐小辉看着她那双闪烁不定的大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没再作声。
下午放学后,唐小辉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修理自行车的师傅,把自行车修理好后,便载着朱慧一同回家。他俩抄小道刚经过红色广场,就在一条又深又窄的胡同里迎头撞上一群不良少年,他们个个手里持着棍棒,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唐小辉见状,立即意识到这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他赶紧调转车头往回骑。但没想到这群不良少年的反应够快,闪电般地朝他猛扑过去,把他拽下车后就是一顿暴打。朱慧在一旁吓傻了眼,急得不知所措,她想岔进去救唐小辉,但因个子太矮小,根本就岔不进去,只好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大呼小叫。
“你们这群流氓,是不是杨千帆那个败类指使你们来的?”朱慧朝他们大声嚷道。
这群不良少年听到杨千帆这三个字后不禁愣了一下,立即停下手,没再打唐小辉,转而望向朱慧。
“哈……”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稚气未脱,穿着十分前卫的一个女孩朝她走来:“高二(4)班的班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你……你……你是……”朱慧怔怔地看着她,名字还在嘴里,惊恐之色早已溢出面孔。
“上次在杨千帆家里我们见过面,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面也算是惊心动魄,让人终身难忘呀!”她说着又是一阵大笑,嘲讽道:“你脸上的伤现在还痛吗?需不需要我替你向廖承伟索要医药费?”说完,她周围那群不良少年像早有预谋似的跟着她一起哄笑起来。
“你……你……你是兔子,肖……肖……”朱慧惊觉地张大眼睛看着她,心里怦怦直跳。
“没错,我就兔子肖阳。”她散漫地朝她冷笑道,眼神里充满了揶揄。
“我跟你无冤,小辉更是和你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打他?”朱慧皱着眉头,气愤地向她质问道。
“你们是没得罪我,但是你们得罪了比我更可怕的人,没办法,授人之托,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肖阳耸耸肩,微蹙眉毛,装出一副情不得已的样子。
“是杨千帆那个浑蛋派你们来的,是不是?”朱慧又问。
肖阳笑而未答,转头看了看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唐小辉,朝他轻蔑一笑,说:“小子,挨打的滋味挺舒服吧!”
唐小辉吃力地抬起头冷瞅她一眼,没理会她。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敢藐视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肖阳气急败坏地上前就是几脚踢向唐小辉。
“你这个臭婆娘敢踢他,我跟你拼了。”朱慧这时见有缝可插,趁那群人不备,愤怒地冲上前去,掐住肖阳的脖子,一阵猛打。
肖阳虽比朱慧高上一大截,但对朱慧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做任何防备,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挨了几下她的小拳头,但很快那群不良少年就把朱慧拉开了。
肖阳见她一脸嚣张,气得双目喷火三尺,头顶升烟三丈,浑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又瞬间地震,颤抖得几乎要裂开,此刻她恨不得将朱慧给五马分尸了。
“你这个小瘪三敢打我,今天我也顾不得谁的面子,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肖阳说着,上前“啪、啪、啪,”就是三觜巴,狠狠地打在朱慧的脸上。
朱慧想反击,但被那群不良少年拽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只好靠她那张势气不倒的嘴巴勉强换回一点虚有其表的尊严。
肖阳见她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暴怒地又是几脚踹向她的肚子,当场把她踹得扒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放开她,你要打就打我吧!”唐小辉看到朱慧被打,急得顾不得身上的伤,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就想去救朱慧,但可惜的是还没等他站直腰,就又被那群不良少年给按倒在地。
肖阳转过头,眯缝着眼睛看着他,脸上充满了怀疑之色,散漫道:“你真愿意代替她挨打?”
“是的,只要你不打她,你怎么打我都行。”
“你还真够伟大呀!”肖阳不屑地冷哼一声,又问:“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你唯一的朋友!”肖阳像是吃了震撼弹,心里猛然一惊,浑身的汗毛孔紧缩,眼睛里的揶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愁怅。过了一会,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很夸张,好像在掩饰什么,但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好一个唯一的朋友,今天我非要打得你不认你这个朋友不可。”她说着,朝那群不良少年手一挥,示意要他们动手再去教训唐小辉一顿。那群不良少年会意后,兴奋地对唐小辉又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打得唐小辉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朱慧被这群不良少年按在地上无法动弹,看到唐小辉被打成那副惨样,心里犹如针扎,痛得她死去活来,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
肖阳看到唐小辉被打得奄奄一息,犹如一滩烂泥似的扒在地上,心里痛快至极。她得意地走到唐小辉的面前,从旁边墙角里拾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在唐小辉眼前晃来晃去,威胁他说:“只要你当着你这位好友的面,发誓说你以后再也不理她,不和她说半句话,我就放了你,不然我今天就让你变成残疾人。”
唐小辉躺在地上朝她冷哼一声,根本不屑理会她。
“哼,想不到你这个臭小子个子不大,骨气还不小。”肖阳冷哼笑道,命令站在她旁边的两个不良少年将唐小辉的双手从他身后强行拉出来按在地上。她双手紧紧握住铁棍,对准唐小辉的左手,恶狠狠地又向他问了一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小辉,小辉……”朱慧泪眼汪汪地看着唐小辉,仿佛鱼鲠在喉,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小辉仍是面无表情地一声不吭,丝毫不畏惧她。
“你果真这么犟?”肖阳急了。
唐小辉仍是不理她。
“好——,我成全你。”肖阳说着,牙齿像是怕豁风似的咬得紧紧的,举起铁棍猛力朝唐小辉的左手砸下去,顿时整条胡同里响彻起唐小辉的惨叫声。
“小辉——”朱慧见到这一幕,一声尖叫后,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从万丈悬崖上跌落下来一般,粉身碎骨了。
肖阳见唐小辉的左手已没了知觉,气愤地朝他冷哼一声,骂他不识抬举,丢掉手中的铁棍和那群不良少年一道逃之夭夭了。
肖阳和那群不良少年逃走后,朱慧就把唐小辉送进了医院,经医生检查后,诊断唐小辉的左手粉碎性骨折,需要上石肓治疗,即便是今后康复了,也很可能会留有后遗症。
朱慧看着唐小辉挂在胸前的左手,心里难受得仿佛遭凌迟一般,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裹在唐小辉手上的石肓,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痛?”
唐小辉笑着朝她摇头说不痛。
“伤得这么重,怎么会不痛呢!”朱慧说着,突然愤怒起来,大声嚷道:“都是那个该死的杨千帆,明天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不要,小慧。”唐小辉听她说要去找杨千帆算账,不禁紧张起来,说道:“我们没凭没据的,怎么找他算帐?再说我不想你有事,你明白吗?”
“不行,我发誓就算赔上我这条性命,我也一定要为你讨回这个公道。”朱慧举起拳头,义奋填膺地在他面前发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