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徐徐，襄江里渔火点点，奔流的江水里像撒了一把碎银子。
肖楚女从襄阳二师下学后，又来到渔船上向渔民们宣传革命道理。老渔民赵保江照例打发儿子水生去望风。
水生刚过十岁，口齿伶俐，聪明机智，是个好帮手。肖楚女和周围的渔民都很喜欢他。
这天晚上，肖楚女劝赵保江说：“你得送儿子上学堂！只要他们这一代不是睁眼瞎子，翻身的好日子就有指望了。”
赵保江把手一摊，说：“眼下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来的钱供孩子念书！”
众渔民说：“大伙儿来个大帮小凑，就没有翻不过去的火焰山。”
赵保江叹了一口气，说：“众兄弟的心意我领情！可是，即使我们凑足了学费，那学堂门是朝着富豪官绅开的，渔花子的小孩怎么能进的去呢？”
众渔民知道襄阳府小是城里的官宦和财主们出钱办的，招的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渔花子的子弟就是交得够学费也很难进那学堂门。大家听到赵保江的话，齐向肖楚女投去求助的目光。
肖楚女说：“请赵大哥和大伙儿放心，我拼上这个先生不当，也要想法子让水生入学。”
肖楚女说得大伙儿心里热乎乎的。
赵保江两眼潮湿地拉过水生，猛不丁地给肖楚女鞠了一躬，叮嘱说：“你可得为咱渔花子们争口气呀！”
转眼到了新学年，赵保江和众渔民一块送水生到襄阳府小报名去了。
这天，襄阳商会的会长假装斯文，在学堂里督学。他见众渔民领着个小渔花子进来，要报名念书，鼓起松泡眼，说：“渔筏子上的人只配捕鱼捞虾，念的哪门子书？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恰好被上前接水生的肖楚女听到了。他上前白了一眼商会会长，发话道：“学府乃文雅之地，会长不要出言不逊！”接着，他拉过水生，说：“他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是鲤鱼想跳龙门。”
商会会长见学识渊博的肖楚女出来打抱不平，心中吃惊：看来今天强行驱走小渔花子是不行了，得想个法子打发他回去。他转动了几下眼珠，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对肖楚女说：“按本学堂的规矩，督学有权对新入学的学童抽查考试。既然肖先生说他是鲤鱼要跳龙门，那就先过我这一关才行！”
肖楚女知道这位商会会长满肚子鬼主意，但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他当众搬出了校规，自己也只好相机行事了。
肖楚女望见水生那机灵样儿和众渔民不服气的神色，心里有了谱，忙上前说：“这小孩是跳龙门的鲤鱼，还是吃河泥的水虾，就请督学当面考试吧！不过，得请全校的先生和众渔民们评判，才有个见证！”
商会会长素知肖楚女处处为穷人说话，早就像眼里扎进了刺儿，现在见他又为渔花子撑腰，心想如不挫挫他的锐气，他这个外来人就不会知道地头蛇的厉害！望着水生那破衣烂衫的样子，估计充其量也不过是条不惹眼的小鱼，绝对翻不了几尺浪！他干笑了几声，便说：“这样公允，若这孩子过了我这一关，入学的事就算定了。”
“会长当众说的话可别反悔！”肖楚女边说边招来全校的教员。
商会会长见骑虎难下，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当众说：“我就先易后难出题了！”
众渔民推出水生，用鼓励的眼光给他撑腰壮胆。
商会会长，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对水生说：“我先出个谜语让你猜猜，猜准了让你入学，猜不准还是回去兜河风吧！”他说完，就出了一个谜：“‘有火没烟’是什么？”
水生在渔船上风里来雾里去的，早听父辈们用日、月、山、水打过比喻，听到这个谜，随口便答道：“是太阳。”
商会会长一听水生猜对了，又说：“一个谜不算，再猜‘有烟没火’是什么？”
“是雾。”水生应声答道。
肖楚女见水生对答如流，上前说：“会长已经考察了，这学童可以入学了嘛！”
商会会长装模作样地说：“刚才算这孩子猜中了，现在我再考他一次，如果考得好，不但让他入学，还免交一年的学费。”
肖楚女听完这话，让在场的教员们作证。
水生也壮起胆子对商会会长说：“你大人可别骗咱小孩子呀！”
众渔民见商会会长存心进行刁难，齐声说：“要是会长当众说话不算数，我们决不答应！”
商会会长说：“一言既出，当然算数。”他见一个渔民提着一串黄鳝、泥鳅和鲇鱼，随即出联道：“鳝长鳅短鲢大口，一串无鳞。”
水生从没对过对子，听子商会会长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话，左思右想不知怎么答才好，急得满头大汗。
肖楚女看水生被难住了，为他捏了一把汗。当肖楚女看到赵保江身背着鱼篓，急中生智地上前说：“赵大哥，孩子热得冒汗，快过去给他擦一把！”
赵保江见自己儿子被商会会长考得面红耳赤，心疼地上前搂住水生。
水生见父亲鱼篓里没有鱼，只有螺蚌和乌龟，顿时领悟了，忙说：“先别擦汗，我得应试呀！”
商会会长见水生呆愣的样子，连忙催促道：“大人别打岔，让这孩子快对呀！”
水生说：“你听着！”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螺圆蚌扁龟缩头，满篓是壳。”
在场的老师们听后，细细品味：水生对得妙极了！情不自禁地连声夸道：“奇才！奇才！”
商会会长听了，感到这小鬼头确实很机灵，但答应免一年学费的话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便心生一计，说：“刚才考的全是国语，下面我再出道算术题，若一口能答出来，就免这孩子一年的学费吧！”
众渔民见商会会长耍赖，个个怒形于色。
肖楚女知道商会会长是膘肥墨水少，只不过像是腰里挂个死老鼠假充打猎的，便半讥半讽地说：“会长早就有言在先，要先易后难。前两次考的内容都是他的拿手货，这回可要一锤定音啰！”
商会会长点点头，厚着脸皮问水生：“你说襄江里有多少鱼？”
水生不答话，上前踮起脚一把揪住了商会会长的头发。
商会会长又羞又恼，连声斥责道：“你怎么当众撒野！”
水生说：“你头上有多少根头发，襄江里就有多少条鱼。我不抓过来数数能行吗？”
商会会长被扯得揪心连肝地疼，听了水生的回答，又难以挑刺儿，只好说：“算你答出来了，快放手！”
肖楚女见水生如此聪明，当众制服了老奸巨猾的商会会长，便上前分开水生的手，对商会会长说：“你是本学堂的督学，亲自出题考学童，眼见全部答题恰到好处，我看你就照着应允的条件同意他入学吧！”
在场的教员们也附和道：“督学出题先易后难，学童答得步步深入。经评判得按先前答应的条件收这孩子入学才是正理！”
商会会长无计可施，只好同意水生入学，并免交一年的学费。
众渔民乐了，将手中的水产纷纷送到肖楚女和在场教员们的手里，以示感谢。
水生智胜商会会长免费进了襄阳府小，他在肖楚女的言传身教下，后来成为了进步学生的领袖。
☆肖楚女：中国共产党早期革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