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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刘扫帚

刘扫帚不是人们常见的那个推着车子赶集卖扫帚的老刘头,我说的这个刘扫帚是个马路清洁工,叫刘实成,就是那个腰龟得象对虾,天明到天黑,在城南马路上扫大街的那个刘罗锅子。

老刘今年五十多岁,背上的那个罗锅像倒扣的八印锅。老刘当清洁工之前在一家大型企业干保管,工作认真负责,年年被评为先进。一年前,企业效益下滑,需精简人员,谁也不愿被砸了饭碗精简下去。领导们一个个脸愁得像苦瓜,研究来研究去,决定找个突破口。

当领导在老刘面前一站,领导的那根烟还没等递过去,老刘就明白了,远远地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将胸脯子拍得山响:甭用您说了,我下!领导感动得把刘实在的手握得生疼生疼。这么多年来,领导还是第一次跟老刘握手,这让老刘激动得嘴唇打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老婆桂花得知事情原委,狠狠剜了他一眼,就你能!硬是两个月没让老刘碰一下身子。老刘自知理亏,也不强求,只嘿嘿地笑。

老刘下岗后,先是在街上摆摊卖水果,后又当鞋匠补鞋,再后来在一家外贸公司剥洋葱,最后经原单位推荐,让他到环卫所当了一名清洁工,说句通俗的话就是扫大街的。

老刘非常珍惜这个岗位,整天手里提着一个铁托着,肩上扛着一把大扫帚,起早贪黑地扫啊扫啊,不长时间就把那段出了名的脏乱差路段天天保持得像被瓦刀抹过一样,溜光发亮,成了全环卫所的样板路。

每次环卫所领导来检查,对老刘赞不绝口,可老刘就知道咧着长大嘴巴嘿嘿地笑,连一句谦虚的话也说不出。

老刘非常爱惜手中的那把大扫帚。得闲的时候,常常抚摸着扫帚对在路旁公园玩耍的人说,别小看了这把扫帚,它不光是我的吃饭家什,还是我的健身器材。

老刘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老刘一有空就舞弄那把大扫帚,练扫帚武。日久天长,居然无师自通,舞出了名堂,一把扫帚在老刘的头顶上、罗锅上舞得呼呼响,外行人还以为老刘会两下子。

清洁工一般白天工作晚上休息,可老刘却忙了白天忙晚上。夏天摆摊卖瓜果蔬菜的多,一些不文明的人经常将瓜皮扔的到处都是,老刘怕路人滑到,晚上早早吃了饭,扛上扫帚上了街义务值班巡逻。

这天晚上,老刘巡逻到很晚才收工。正要往家走,突然听到马路旁边的公园里有人喊救命。老刘赶紧扛着扫帚跑过去,一看有个小青年正对一个姑娘耍流氓。老刘冲过去,晴天霹雳一般大喊一声:住手!小青年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一个拿着扫帚的老者,又是个罗锅子,便没把老刘放眼里,两眼瞪得像牛眼,手里挥着一把雪亮的刀子,让老刘别多管闲事。老刘没有被吓倒,靠前一步,厉声喊道:放了姑娘!青年火了,挥舞着刀子往前冲。老刘大喊一声,警告说:你再向前试试看!边说边挥舞起那把大扫帚。青年一看以为遇到了会家子,赶紧扔掉刀子跑了。老刘扛着扫帚,雄赳赳气昂昂,一直把姑娘护送回家。

此事被敏感的电视台记者得知后做了报道,特意放了老刘耍扫帚的特写镜头,从此名声大震,得了个“刘扫帚”的绰号。

当有人当这老刘喊刘扫帚时,老刘并不气恼,嘿嘿一笑,心里说,这个名字好。心里这么想,腰杆便挺得比往常直了许多。那一刻,老刘神气得仿佛是个大将军。

对老刘的见义勇为,老婆心里并不怎么赞成,因为桂花知道老刘那身子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虽说男人是个罗锅子,扫马路挣不了几个钱,可萝卜不大窝在那里,老刘怎么说是个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子,老刘要出了问题,那桂花咋活呀。这个帐桂花算得清楚,老刘却总是糊涂。

老刘的老婆长得不怎么济,又是个老病秧子。要不是当年娘家养不起了,断不会跟了老刘。可老刘却宝贝似的伺候,每一分钱都拿来给老婆治病,结果家里弄得一贫如洗,常常连一天9片药都买不起。老婆很愧疚,觉得拖累了老刘。老刘却说,只要有人就好,有人啥都有了。桂花听了便泪眼汪汪的。

那天,老刘照例在马路上扫街,突然发现一个地上有个钱包,打开一看,内有5千元人民币。老刘等了半天没见失主寻来,便把钱交到了环卫所。得知此事的熟人都说老刘是个傻子,说那钱是捡的,又不是偷的抢的,不要白不要。老刘却说,这钱不是俺出力气挣的,打死俺也不要。劝他的人便哈哈笑,傻子一个,到老就是个穷命!老刘听了嘿嘿一笑,说穷命就穷命,咱穷得心里踏实。

几年后,老刘因年纪大了,辞掉了这份工作。

从此,人们经常能看到一位罗锅老人骑辆三轮车,车上坐着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车架上别着一把大扫帚,在那条溜光发亮的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有时偶而看见地上有片废纸屑,老人会慢慢停下车子,麻利地抽出扫帚,先将大扫帚在头顶上呼呼呼舞几圈,然后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将纸屑扫起装进车斗子里,回过头看看,满意地笑笑,骑上车子,腰龟得象老对虾,载着老太,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

认识的路人见了老远就喊:刘扫帚,刘扫帚,停下来歇歇脚啊!

老太轻轻地敲敲他的罗锅子:喊你呢!

知道。他答道。继而放开嗓子:不了,我还要和老伴到城里逛街呢。喊他的人便笑道:这个刘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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