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卯年夏至时节，梅雨季节即将到来之际，天气热得令人心烦气躁。期待着一场清爽的雨洗涤烦躁的身心。终于等来了这样“一场雨”，“这场雨”是邵火焰的小小说集《被免费午餐》。
在一个夏夜，接到邵火焰的电话，称其处女小小说集《被免费午餐》行将由台海出版社出版，约我写篇评论。邵火焰是我在今日团风论坛认识的网友，虽然素未谋面，却是神交已久。他的小小说写得很棒，已在省内外文坛产生一定影响。能为他的小说集写点文字，我感到很荣幸。邵火焰给我寄来的是电子文集，洋洋洒洒整整一百篇，共有十几万字。双休日晚上，我和妻小四人挤在电脑桌旁津津有味地欣赏着邵火焰的小小说，当我有些不耐烦地“赶走”他们，他们的脸上竟浮现出意欲未尽的神情。
邵火焰的小说文风朴实，文笔生动俏皮，短小精悍，以小见大。其小小说入木三分地揭露了社会种种丑恶现象，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色彩；小说构思精巧，引人入胜；可读性强，读来妙趣横生，让人忍俊不禁。无论是“世相曝光”，还是“乡村写真”；无论是鞭挞假丑恶，还是弘扬真善美；无论是刻画人物心理，还是展示淳朴的人情美人性美，作者仿佛信手写来，颇有酣畅淋漓之感。总的来说，小说集《被免费午餐》通过描摹荒诞场景，勾勒出人生百态。
首先，小小说集《被免费午餐》是一部荒诞离奇的现代版“官场现形记”。《武松演讲》刻画了喜欢阿谀逢迎的政客；《我们的局长出书了》描绘了从政者的悲哀：在职与退休两重天；《滑到》解析为官之道：只有迎合领导的口味，才能在官场平步青云；《吹拍之星》明写生活中的“吹拍”高手，实则讥讽官场的假大空作派。《狗怕重阳节》映射政府官员的淫威；《脱颖而出》写官场为人的潜规则：投其所好。《纠结》写官场的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现状。
《失语》写退休干部的失意与落寞。主人公叶副市长退休了，突然失语，即便跑遍省城大医院也无济于事。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有一次作为家长去学校开会，叶副市长竟然声若洪钟地开了金口，给老师提了几条意见，回到家又失语了。最后小叶只好在家里配置了一个专门的主席台，这样叶副市长就可以滔滔不绝地提10条意见。《竟然如此》有着浓郁的荒诞离奇色彩。它刻画了尊师重教的退休邵局长的无奈，他本想诚心诚意为家乡办一所希望小学，出发点是带着善意的，却被乡亲们告进了监狱，读罢让人唏嘘不已。《那是镇长》荒诞离奇，读来让人啼笑皆非。主人公起先是“好事”不断，后来却屡屡倒霉。主人公“我”和镇长长得太像了，一次到酒店吃饭，老板误以为“我”是镇长，于是“我”吃了一顿免费酒席；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摩托车的男人，塞给“我”装满5000元钱的信封，然后绝尘而去；第二天上超市，一位漂亮女孩塞给“我”一张纸条，表示要跟“我”约会，让“我”今晚十点在宾馆相会。紧接着，“我”开始倒霉。镇长嫖娼，派出所把“我”抓了，并罚款5000元；在冯家墩大堤出现了险情时期，“我”在防汛期间带头跳下水与洪水搏斗的事迹，却被电视台当做镇长的业绩大肆宣传。《那是镇长》的主旨不言自明：似乎好事都是领导干部做的，坏事都是“刁民”干的。
其次，小小说集《被免费午餐》还采用映射、象征的手法讽刺人性的残酷。《与你白头到老》写的是人猪和谐相处的故事。廖四婆有个不孝顺的儿子，在城里娶了媳妇忘了娘；廖四婆饲养的一头名叫“白头”的猪却深通人性，“白头”在廖四婆不省人事时救了她的命，从此和廖四婆相依为命，这份情却胜过了人伦之爱。《与你白头到老》通过写猪的人性十足来影射人“禽兽不如”。
《怕死的母亲》则带着黑色幽默的味道。《怕死的母亲》写心怀母爱的廖四婆忽然得了一场大病，来到阎王殿门口报到，本来她去意已决，但是当她听说“儿子阳寿只比她多三天”，马上改变主意，为了自己不孝的儿子长寿，她还是选择“好死不如赖活着”。《怕死的母亲》运用神话传说的手法，写出了现代人的道德伦理的缺失。
再次，邵火焰的小说还鞭挞了农民愚昧自私的“劣根性”。例如《半边眉》写秉性吝啬、好占小便宜的女性“小琼”和“二曼”，《我是一条癞皮狗》描绘乡下人的趋炎附势。《卖不掉的肉》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
《卖不掉的肉》写出农民的刁钻吝啬和冷漠无情。草根叔和媳妇水花辛辛苦苦养的一头猪终于到了出栏的时候，恰逢乡里出台了一条规定：村民可以自行屠宰牲畜。为答谢乡亲们的厚爱，草根和水花便以市场价的七折向大家出售猪肉，可是僧多粥少，排到班的沾沾自喜，没有份的乡亲却不乐意了。为了公平起见，在屠宰那天，草根和水花把肉价提到市场价，这下乡亲们又有话说了。包子嫂抵触情绪最强烈，于是大家不欢而散。万般无奈之下，草根和水花将猪肉搬到市场上，草根的猪肉被人举报“未经过免疫”，随后执法人员前来将猪肉没收。等到第二天取回肉，肉色泽暗淡了许多，只得降价以七折销售，“便宜不是好货，好货不便宜”的信条使得猪肉仍然无法卖掉。本来在这时候，草根和水花应该博得大家的同情；然而，事情却变得无比蹊跷：包子嫂和大发等老乡变得麻木不仁，一个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另一个无端指责草根叔不会为人。农民的自私自利的“劣根性”在这里得到淋漓尽致的揭露。
相对于其它三缉，该小说集第三辑“乡村写真”和第五辑“人间有爱”显得温情可掬，极力弘扬了时代主旋律，勾勒出了淳厚的人性美、人情美。这是小说集《被免费午餐》的第四个艺术特征。第三辑的《冬花》、《在心里下跪》，第五辑的《暖冬》、《母亲的心》、《清明时节泪纷纷》、《抱块金砖回家》等均是其中的精彩篇章。在此，我简要剖析一下《清明时节泪纷纷》和《抱块金砖回家》。
《清明时节泪纷纷》成功塑造了大公无私的瘸爷。虽然瘸爷“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但瘸爷却有一颗高尚的心灵。一天，耕牛发了狂似的冲进校园，为了保护学生，瘸爷急中生智操起敲钟的铁棍打残了耕牛，却被公社干部打断了腿，见义勇为的瘸爷却成了破坏农业生产的“坏分子”，连学校的门卫也当不成了。但是瘸爷却依然心系校园，一有机会就去学校转悠。有一次，瘸爷路过学校，看到危房即将倒塌，为了抢救孩子，瘸爷挺身而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抱块金砖回家》写了一个充满柔情蜜意的爱情故事。大“我”三岁的女老师两年如一日给“我”当家庭教师；“我”上了中学后，她又一如既往写信鼓励“我”；紧接着，又鼓励并支持初中文化的“我”报考师范。最后，两人萌发了感情，经过红娘牵线，喜结连理，双双转为正式教师，同在一座城市教书育人。
擅于刻画人物的微妙心理，是邵火焰小说的第五个特征。比如《失眠》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之作。《失眠》写的是机关女干部米云两次见局长的故事，通过两个场景描写惟妙惟肖地勾勒出人物的微妙心理。第一次是米云去局长办公室汇报工作，由于事先没有敲门，米云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和局长拥抱在一起，但米云反应迟钝，引发难言的尴尬。米云以为是偷看了局长在偷情，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在百度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标准答案，便把它写在纸片上，随手丢在梳妆台上。晚上米云精心装扮一番，撒谎说去娘家，实际上是去给局长投怀送抱。出于意料之外，在局长家又撞见了那位风韵犹存的女人，米云变得惊魄未定、语无伦次，然而局长却平静地说这是他的夫人，“她每个周末回家。”等到米云愣过神来，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回到家，酣然入梦。然而，有两个人失眠了。文章结尾，作者写得非常精彩：
“可是老公却失眠了。老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其实，这天晚上失眠的还有局长夫人，局长夫人心里纠结的是：怎么自己回家两次，两次都遇到这个女人来找自己老公……”
邵火焰的小说的第六个特征，是具有浓郁的哲学意蕴和的寓言色彩。譬如《教授的实验》和《最后一课》分别围绕“心态很重要，它往往能决定成败。”“合脚的鞋子才是好鞋。”这两个主题来写，颇有哲学意蕴，有流行时尚美文的倾向。另外，上文提及的《怕死的母亲》和《与你白头到老》，这两篇闪烁着浓郁的寓言色彩，发人深思。
值得赞赏的是，邵火焰的小小说还营造了一种悲喜交集的意境。《真正的女人》写了残疾女孩的原始欲望，读来愉悦身心。幼年失明的春珍幻想着做一回真正的女人。于是，亭亭玉立的春珍果然经历了一场离奇的爱情。在一个夜晚，村里一个单身汉满足了他的愿望。单身汉临走时的一句话，让春珍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来，春珍怀孕了，忍辱负重地把孩子生下来。孩子五岁那年，春珍收到一笔从南方寄来的巨款，并得到可以医治眼患的喜讯。桂叔和田嫂怀着激动的心理，带春珍到了北京那家医院，春珍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最后，男主人公打来长途电话，说他准备马上回家迎娶春珍，听到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六年的声音，春珍握着话筒高兴得哭起来，桂叔和田嫂也喜极而泣。这篇小说读来让我感同身受，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邵火焰小说的优点讲了这么多，读者诸君肯定会不服气的：难道邵火焰小说就完美得毫无瑕疵？缺点肯定有啊。我个人认为，他的小说可以适当减少“虚”的分量，从而增强小说的“在场感”；少数篇章写得过满，要多些留白，让读者自己去品味，这样的意蕴更深长。我甚至突发奇想，认为邵火焰的小说可以尝试从巧转向拙。有个说法叫大巧若拙。也就是看似平淡无奇，却意味深长。因为任何时候，大巧若拙和大俗成雅均是很高的艺术境界。
（原载《问津文艺》总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