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姐姐,不好意思我又昏过去了。你这次貌似身上的白雾少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看到你的脸呢?”
这是一片意识堆聚而成的沙海,墨儿立于无风的一处岩石上,她那渺小的身影笼罩于一片白雾之中接受着我的仰望。
“你要是能看到我的面貌那就说明我的灵魂快要占据你的这具身体了,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变性人。”
勉强明白墨儿姐话中的意思后,我苦笑了两声。
攀上那块岩石,我坐在岩石的边沿,两脚垂下慢慢地摇晃着。
“我们将来应该怎么办呢?”
我躺在岩石被阳光烘烤的很是温热的表面上,每次昏倒后看到的意识世界更加清晰,墨儿的那团白雾也会渐渐消散一点点,这和普通睡眠情况下和墨儿在模糊的黑色中交谈完全不一样。
“先保命,然后再去探寻你的身世。现在你的老师就是最好的切入点,就算是居于深闺中的大小姐竟然两个月都没出过花园甚至连大屋都不出,这样的家伙的秘密或许不比你少。”
“嗯,你之前说的宾妮尔老师跟我或许有关联是什么原因?”
我无法在自己昏迷时知道意识世界之外发生的事情,但墨儿却能看到。
“她认识那块白玉平安扣,不仅她认识,那只猫以及那个木疙瘩也应该认识。”
“确实,宾妮尔老师对我那块玉扣显得很有感情。”
我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想连同前些天闲暇时,墨儿告诉我的,有关那个商队头子临别前说的话等事情联系到一起。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现在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想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先坏事吧,坏事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
“小异儿你这一次应该死不了。”
“呃,这不是好事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死不了,却会是坏事。
“这不重要,你要知道,其实你现在被扒了外衣,正躺在那个大小姐的床上。”
“嗯,然后呢?”
“那个大小姐以打水为命令支走安娜后,在你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现在她嘴边还浸着你的血迹,这种感觉很不好,让我想到了吸血鬼。”
“呃,大小姐是……不是吧?”
我听过墨儿讲过名为吸血鬼伯爵的故事,曾经吓出一身冷汗。
“我不能确定,但真的和吸血鬼的传说很像。”
“好吧,那么好事呢?”
“那个大小姐吸了你的血后使你的体温降了下来,你因此算是因祸得福。”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我侧过脑袋,瞅着那团白雾等着接下来的解释。
“你个小傻瓜,比起原先你看到的那枯燥无味,好比天空之海,又似仙雾缭绕的意识世界,这如此现实的沙海难道提不起你的精神气吗?”
我听完这句话,便伸了个懒腰后坐起身来,一股热风扑面而来,使我眯住了双眼。
沙海在炙热的阳光烘烤下,似乎泛起了斑斑点点别样的光芒。
我锁着眉毛,考虑到了某种可能。
“墨儿姐,莫非这是……”
“金沙,这次因祸得福,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你就掌握了金字决的心法,这片金沙海洋就是蕴含了未来无限可能的第一箱宝藏。”
她的回答肯定了我的猜测,我望着这片广袤无垠的金色沙海,突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慢慢浮出。
“别太得意,这只是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墨儿姐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很是认真地用言语敲打了我一下。
我点头称是,然后再次躺下,合上双眼,慢慢地褪去杂念。
“墨儿姐,关于你自己的过去,你又想起了些什么事情了吗?”
在我感觉终于要离开意识世界之前,我转身问了她我经常提到的问题。
“呜,想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这些算是我的秘密,不能跟你这样的小孩子讲的。”
她竟然回答的有些扭扭捏捏?
来不及做出一幅甚感惊讶的表情,我的身影便在岩石上眨眼间消散,离开了这片如同虚幻的意识世界,回到了原有的身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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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大小姐不哭不哭。”
我在朦胧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安娜用毫无升降调的语气耐心劝慰着宾妮尔的声音。
“呜,可是,布罗德的血真的很烫啊,现在我的嘴被烫的很疼。”
“谁让大小姐随随便便就吸他的血……等我熬药浴不好吗?快,再含一块冰镇一镇痛。”
“呜噜噜噜,可似(是),他骚(烧)的比上次要厉赛(害),我很赛(害)怕啊。”
或许是含着冰块的原因,宾妮尔后面的话更是含糊不清,而安娜也只是应付般地回答着是与不是之类的话。
“喵呜——”
我感到胸口一阵发闷,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忒格斯半个身子趴在我胸前。
它眯着眼睛正在悠闲地吐着小红舌舔着粉嫩嫩的爪子。
“大小姐,他应该醒了。”
“咕噜噜噜,菜(快)让我惭(看)惭(看)。”
我感觉身体有些疲惫,脖子上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发痒。
我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身影,猫,安娜,宾妮尔一个不少都聚在大小姐的软床周围。
“宾妮尔老师,你的身上怎么在发光?还有你的嘴怎么了?”
宾妮尔肌肤如雪的身体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光晕有些夺目,当然,最吸引我目光的还是她有些肿胀的殷红嘴唇。
“你还有心思咧着嘴笑,就在不久前,死神都差点挥舞下斩断你头颅的镰刀。”
大小姐似乎很迅速地嚼碎了嘴中的冰块并吞咽下肚,刻意地捂着嘴,脸色比身上的红色光晕还要鲜艳一些。
“终归是差一点,因为你我还活着不是吗?”
我偏着头想了一下,本来想让墨儿姐一起来想一想如何回答,但发现似乎她的意识不知道逃到了哪一个意识角落中,所以只好自己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回答。
“呜……”
我突然意识到,这句的后半句是墨儿曾经无意中教给我的教科书式回答,不过据她描述,除非是生而知之的人,其他的情况下,貌似不应该由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说出这句话。
我想后悔已经有些晚了,虽然不太明白场面的气氛被搅合成了什么颜色,但貌似有些尴尬。
“咳咳,大小姐,布罗德还需要静养,由我来送他回屋吧。”
好在,有一个能够打圆场的人偶是人生一大幸事。
“嗯,对了,宾妮尔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该开课呢?”
顺着台阶而下,形势瞬间好转。
“明,明天如果你身体不错的话,共进早餐后就开始魔法的基本学习。”
宾妮尔背对着我,丢出这一句舌头有些打结的话,就挥手示意安娜带我赶紧离开这里,同时,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似乎从手心中瞬间变出两块冰球,接着囫囵地塞进了口中。
裹着一条毛毯,我被安娜抱于其胸前走出了宾妮尔的屋子。
在大小姐打了一个响指让大屋走廊中的石灯亮起来后,安娜已经习惯性地,不知不觉间换成了拎着我的姿态。
“呼,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不知何时重新在我意识中冒出来的墨儿姐,感叹了一句后,发出滋滋的满足声。
躺在自己所在的小屋的木床之上,我摸着脖颈间的两个早已愈合的伤口留下的浅浅牙痕。
“墨儿姐,我不会真的变得想要去吸血吧?”
“别胡思乱想,我之前也是瞎猜的,回头找机会问清楚就行了。就算真成所谓的吸血鬼那也是命,再说那个大小姐真的算是好心肠了。”
和已经开始称呼这间大屋的主人为宾妮尔老师的我不同,墨儿姐似乎对大小姐这个词非常喜欢,并多次提议我有机会还是叫宾妮尔为大小姐。
“那我明天就问,我想快些搞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我按照安娜的吩咐,吃了些她熬制的草药后躺在床上渐渐地感到困倦。
“喵呜!喵呜!”
似乎从大屋外某处,隐隐传来的忒格斯的叫声异于往常。
猫叫声显得有些狂躁,但我已然闭上眼睛,无法知道在屋外发生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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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总是夹杂着随着微风飘荡在空中的雪屑,而显得有几分寒峭。
因为之前有些慌张而弄乱了头发,宾妮尔品着一杯稥馨,端坐在椅子上任由安娜重新打理她柔顺的银发。
“大小姐,忒格斯好像又逮到了偷偷入院的大老鼠。”
安娜和宾妮尔眼角余光扫向窗外一闪即逝的紫色火焰,并没有太过留意。
“安娜你抽空去扫一扫后园的无名墓吧,他们其实也怪可怜的。”
“是,大小姐。还有,大小姐什么时候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呢?”
宾妮尔慢悠悠地咽了一口红茶,本来恢复些威严的面庞又多了几分羞涩。
“明,明天开始吧,安娜你就不要管了,过会赶紧去清理一下忒格斯闹过的院子。”
“是,大小姐。”
屋内安静下来,只留下柔嫩的新木梳拢过头发理出的窸窣声。
院落里,忒格斯轻轻哼了一声,竖着尾巴头也不回地丢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两堆黑焦状灰烬。
它快速咬断喉咙使猎物无法发声并迅速断气,用连毒都能烧尽的紫焰焚烧了猎物的尸体。
大屋的一扇侧门敞开,安娜系着一条新围裙,手里攥着扫帚和簸箕出现在忒格斯眼前。
“喵呜——”
忒格斯仰着头,幽绿色细瞳闪过一片得意的光屑。
“嗯,干的不错,这次也双份晚饭。”
安娜蹲下身子习以为常地拍了拍忒格斯的后背。
起身,她扬起那张漂亮的似乎永远只有沉着冷静表情的脸蛋走向了那两堆还冒着几丝青烟的灰烬。
她看了看灰烬旁掉落在地上的几把锋利的匕首,还有粗糙的小法杖,以及瘪的可怜的钱袋,挥一挥手将物品尽收于右腕间的银手链中,然后她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
“这次比上一批的老鼠明明数量上多了一倍,但却穷酸的很,竟然连一个金币都没有带。”
安娜这句话说的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不出她是在抱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