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匆忙吃罢老伴做的荷包蛋，把两只手轮番在煤火上烘烤了一番，然后收拾好讲义和学生的作业，戴上帽子围上围巾就要出门。老伴黯然着脸，说今天是你的六十六大寿，你要去学校上课，这算哪挡子事儿？儿子媳妇来了，我咋给他们说呢？他笑了笑，说你给儿子媳妇解释一下……学校就我一个老师，我要不去，学生的功课就耽搁了。老伴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自讨苦吃，退了休就在家歇着吧，偏偏要去当老师，怪谁呢？他说，学校不是没老师吗，你不是不知道？老伴剜了他一眼，说生就的劳碌命。说罢递给他一根拐杖，说天寒路硬，小心点。闻听老伴的话，王老师心头一热，什么话说也没说，就迎着凛冽的寒风上路了。
王老师不但兼着学校一个年级的全部课程，语文、数学、音乐、体育……而且是学校的校长，这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教育工作的他来说，并不轻松。在没有当教师之前，他是一名乡政府的退休干部。学校是去年才建成的，由于是偏远山区，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没有人愿意来学校当老师。可是，看着小李竟又哭又闹的要上学，王老师思前想后，说服家人，毛遂自荐去了学校。
天还黑着，好在是熟路，王老师深一脚浅一脚地用拐杖捣着路，脚步蹒跚。
天渐渐亮了。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云。一缕东北风呜呜叫着打着旋过来，王老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老天爷，可不敢下雪，要是落一场雪，这课该咋上啊？王老师自言自语地说。山路崎岖不平，像羊肠子似地绕来绕去。没走多大功夫，他便气喘吁吁，身上感到热呼呼的。
等王老师赶到学校，已是八点钟了，可是紧闭的大门外，没有学生的身影。王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学生今天怎么没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边猜测，一边打开了校门。等他把教室的煤火生着，还没有看到学生的影子。他走到教室门口，这才发觉天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王老师很是焦急，若是学生今天没来倒也没什么，若是学生正在路上走着，雪这么大，路又陡峭，摔到沟里怎么办？遇到了狼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的头上惊出了汗。急忙拿起学生的作业和课本，柱着拐杖又上山了。他曾和学生约定，除了星期天节假日，不管刮风下雨，不能拉下一堂课。可是，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学生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今年夏天，有一次，也是到了上课时间，李竟还没有来。那时正下着瓢泼大雨。王老师就往李竟家的路上去接，等他赶到山那边，看到山洪泛滥，李竟正在一条水沟里挣扎……要不是王老师及时赶到，李竟随时就有被洪水冲走的危险。
想到这里，王老师加快了步伐。漫天飞着大雪，密密层层的，近处还能分出雪花，稍远一点，雪花织成匹雪沙，笼着山岭树木，迷迷糊糊像些影子。他一不小心，脚踩到一颗被雪掩埋的小石子上，滑倒了。还好，在摔倒的一瞬间，他抓住了路边的荆条藤，要不，非滚到山沟里不可。他躺在地上好半天，才试着活动了一下站起来。他居然站了起来！他高兴坏了，忙伸了伸胳膊，抬了抬腿，发觉身上没摔坏什么，只是有一条腿隐隐作疼。他不敢休息，忙一瘸一拐地趔趄着身子往前赶去。
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的四处飘散。雪花裹着寒风打在王老师的脸上，既凉又疼，如刀割一样。“王老师！”忽然前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喊。王老师定睛望去，只见迎面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向他跑来。呵呵，是他的学生李竟！说话不及，李竟已来到他的面前。
“王老师生日快乐！”李竟把一朵盛开的雪莲花举到王老师的面前。
王老师又惊又喜，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时，李竟的爸爸从后面赶了上来。他一脸歉意地对王老师说：“王老师，真对不起……李竟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非让我去给采一朵雪莲花不可，我昨天跑了一天没找到，今天天不明就又上山了……”
王老师感慨不已，说：“走吧，赶快回家吧，雪这么大……”
李竟不解地说：“王老师，今天不上课了？”
李竟的爸爸忙对李竟说：“今天雪这么大，又是你王老师生日，该让你王老师休息一天了。”
王老师摇摇头，用手把李竟头上的雪花拂掉，说：“上，今天去你家给你上课！”
李竟是学校里唯一的一名学生，因为他是一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学校也是特意为他开设的。
李竟“嗷嗷”叫着，兴高采烈地头前跑走了。王老师叫道：“小心路滑！”随后在李竟爸爸的掺扶下也上路了。穿着红色羽绒服的李竟，像一团火在这雪天雪地里跳跃着。王老师的心里也像一团火在燃烧，感到十分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