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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花烛劫后缘

云阳铁檠城,在明玉珍进军重庆的途中,原本已归降天完红巾,此时为何又降而复叛?这是因为有一个不速之客忽然来此山寨造访的缘故。造访者为谁?此人乃当日杨汉军中都虞候,今日舒家寨首领之一的傅德错愕。傅德错愕在梁平牛头寨联络了熊文弼之后,又星夜兼程赶到了铁檠城,通报姓名之后,寨主向寿福在家中设宴款待老友。

二人重温情谊,各叙别后情景。傅德错愕说他这两年在陕西投亲靠友,这次南下,是想回常德老家去祭拜亡父的坟头,并问起向寿福这些年戎马倥偬,是否回过湘西老家。

“提老家干什么,那年天完红巾倪蛮子打辰州,苗家四十八寨,几乎被他斩尽杀绝了。剩下的苗兵,由我带去投奔在你义父杨汉麾下,后来入川,就借铁檠城一块宝地安身,世事难以逆料,没想到杨元帅遇害,张文炳又率领弟兄们投奔明玉珍,今日,我们也成了天完红巾了。”向寿福指了指他头上裹着的红巾,神情有些无奈。沉默片刻,他又叹息一声:“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傅德错愕暗喜,他试探着加以诱引:“杀父之仇岂能忘?灭族之恨何时消?张文炳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呀,当日杀义父的仇人未擒,今日又认贼为主了,你说这能不悔煞人吗?”

向寿福知道杨汉遇害后,傅德错愕曾在重庆拒抗红巾,但他从不怀疑害杨汉者,正是此人与完者都相勾结所致。他不知此人来铁檠城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也要试探试探:“傅德兄,你是来替人策反的吧。你不怕我喝令捆缚了你,送到重庆去请赏?”

“哈哈哈哈,你要请赏,那就动手吧。”傅德错愕摸准了对方的脉,他要进一步套住对方:“我若掉了脑袋,还可得到一个忠臣义子的名声,寿福老兄,你日后若是有所不测,天下人岂不要笑你是一个冤死的糊涂鬼?”

“哦,冤死的糊涂鬼?”寿福反被镇住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眼下天完红巾虽在蜀中得势,但巴蜀之地,毕竟是天下一隅,得江山者历来是逐鹿中原,巴蜀免不了终归要仰中原的鼻息而生存。现在中原大战,地覆天翻,刘福通百万红巾已灭,河南河北又是官军的天下。红巾之乱,其兴何其勃也,其亡又何其忽也。小弟刚从北方来,已闻知红巾兵败如山倒,刘福通仅剩数百骑逃出汴梁,拥着韩林儿逃往安丰山中了,贼首的就擒,不过是朝夕之事。”

“愚兄井底之蛙,不闻天下大势。呃,听说北方出了中兴三将,此话可是当真?”铁檠城寨主离座给客人斟了酒,又问。

“此言不虚。中兴三将,第一人乃河南沈丘起兵的察罕帖木尔,此公善使长枪,智勇双全,所率铁骑猛锐不可争锋,每遇交战,他左颊上那一撮又粗又黑的毫毛直竖而怒张,来将无一不成他枪下之鬼。前次大破汴梁,杀敌伏尸数百里,单是生俘的红巾伪官就有五六千人之多,妻儿家眷更是数万。第二位乃随父出川讨贼的孛罗帖木尔,其父答失八都鲁在荆襄招募士绅乡民起兵,大破襄阳城,生擒布王三之后进兵河南,夹河之战自巳时鏊兵至酉时,答失八都鲁坠马,他将父亲扶上了自己的马,他本人殿后步战掩杀,一连射杀敌将数人,夜半时分方才步行回营。第二日自寅至午,又是一番劫营大战,连拔贼营数十座,致使中原群贼一蹶不振。第三位乃罗山人李思齐,他同察罕帖木尔一道起兵,共破红巾,前次在陇右、汉中一带追击李喜喜的,正是此公。此三公,控弦带甲之众拥有百万,自山东河南直至陕西陇右,连营岂止数千里!观今之势,红巾已成强弩之末,自身难保,焉能庇护他人。何去何从?寿福老兄你自拿主意吧。”

“中原既已平定,李思齐他们的兵马,恐怕又要入川了吧?”驻守铁檠城的苗军首领有些害怕了。

“朝廷已任命李思齐李大帅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且允其便宜行事,四川各路各府各州县的官吏,皆由他选贤委任,所到之处,田赋捐税也由他征收,现在他是兵强马壮,钱粮充足,他亲率大军入川,已是指日可待了。”

向寿福本是半心半意降附红巾,此时他见风向有变,不由得要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盘算。他低头不语,有些烦躁地在酒席间徘徊起来,当他抬起头来,立即挥手叫侍女们退下,突然间,他扑通叩头便拜,向面前这位不速之客叫道:“傅德兄救我!仁兄此来,必有计教我。”

傅德错愕连忙扶起昔日义父手下的这位苗军将佐,他口称“岂敢受此大礼”,但心下料定向寿福已入他彀中,于是,他将铁檠城寨主扶上座位,方才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纸盖有官府印信的告身(委任状),奉献于寨主面前:“寿福老兄的心迹,小弟早已了然。实话相告,我现在已是李思齐李大帅手下的人了,此次来山寨,特为老兄求得一个夔州同知的官衔奉上,以共图富贵,后为朝廷效劳之事,老兄好自为之。”

向寿福留这位不速之客在山寨小住几日后,傅德错愕离去了。这位驻守铁檠城的苗军首领左思右想,他采取了一个不愠不火的策略,铁檠城地处长江北岸,扼制着险要的巴阳峡峡口,但凡有红巾粮船经过,大船队他不敢袭击,小船队就逃不过他的打劫了。每次打劫,只掠二三只粮船,其余放行。他的本意,只是要表明自己不受天完红巾辖治,拖延时日,以等待陕西李思齐大军进剿入川。

但铁檠城的降而复叛,对于重庆的天完红巾来说,却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一来是四川各地新降服的义兵乡勇,大多是迫于明玉珍的威势不得不降,其人心未固,向寿福的举动很可能是一个先声,极容易引起连锁反应。二来是铁檠城乃天生一处战略要冲,扼守在长江航道的咽喉之地,一旦有事,就对天完红巾的粮道构成不可小觑的致命威胁。所以军中急报传到重庆,明玉珍岂能养痈遗患,他果断裁决,立即遣邹兴为主将,飞天张为副将,带领三千人马的一支偏师,即日起程前往征讨,非拔掉这个心腹之地的钉子不可。

邹、张二将进抵铁檠城下,立即立桩竖栅,扎下大营。铁檠城好生一处天险要塞,说它是城,却是一座耸立于四面皆峭壁巉岩之上的山寨,东西二寨门,皆出悬岩的缝隙处而入,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蜿蜒而下。寨上倒是平旷的山坪,四面哨楼环立,戒备森严。原来此处乃南宋末年抗击元军的蜀中十三柱之一,其险要与合州的钓鱼城齐名。寨上屯粮充足,水池密布,有田亩百顷,甚至还有店铺林立的几条街,颇有市井热闹的景象。向当地野老打探,方知当年山寨乡兵,与元军大小百余战,坚守三十余年,方才因内乱而降元。看来此处切不可强攻,只宜智取为上。

飞天张与邹兴计谋一番后,自告奋勇说道:“谁叫我自小得了个飞天张的绰号呢,攀岩爬壁,原是我的少年长技,元帅遣我前来,不就是要我大显身手吗?”于是趁着一个月黑夜,邹兴伏兵寨前,只等飞天张攀寨后巉岩而上,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山寨。

殊不知当夜邹兴埋伏于寨前乱石草丛中,一等再等,终不见寨后偷袭得计的信号,待到天明撤回的时候,连飞天张的影子都未见到。原来,山寨早有防备,当飞天张领着一群健卒,脚趾抠着岩缝,双手攀着岩上藤条,好不容易上了山寨,前面就是一座哨楼,楼上灯火在山风中忽明忽暗,飞天张拔出背上双刀,想梭过去抓几个活口作带路的向导。他猫着腰左拐右绕,刚近哨楼,不料双脚踏虚,只听嘭咚一声,连人带刀落入陷阱,坑内顿时卷来一张网,霎时间就将他严严实实捆缚起来。后面跟来的偷袭健卒见势不妙,掉头欲退,拔腿就跑,哪知又踩着机关,带毒的弩箭嗖嗖齐发,一个个皆中箭仆地,无一生还。

邹兴失了副将,好不着急。攻拔之计,真是一筹莫展。但谁曾料到,飞天张的陷入敌巢,山寨之上,还有一人比谁都更着急,更心急如焚。

此人是谁?乃是山寨寨主夫人厨下的一个舂米奴婢。那一天,主母午睡之后忽然要想吃莲子羹,见厨娘不在,就吩咐这个舂米婢女去找寻。舂米婢知道厨娘的丈夫是寨后哨楼的一个小头目,厨娘准是在哨楼处闲聊,她便一路寻来。可她进入哨楼就发现囚笼里囚着的那人好生面熟,她不由停下步来,一眼瞟过去。“哦,是他,怎么是他?”她顿时愣怔了,仔细一瞧,囚笼中人那端正的鼻翼左侧,明显的有一颗黑痣。“你,你怎么在这儿?”舂米婢惊愣之后,哀从中来,不禁失口叫了起来。

恰好此时厨娘下楼来了。舂米婢与笼中人相对而泣的情景不由使她惊异莫名。这舂米婢是谁?原来她就是飞天张张青的表妹陈眉娘,当年眉娘被拐卖到了妓船,妓船又转移到了四川。天完红巾入川后,那鸨母生意萧条,卖了妓船打算返回襄阳老家,于是又将眉娘转卖到铁檠城做了一个厨下打杂的奴婢。飞天张张青当年在夔州多方寻找不得线索,怎会料到今日竟在铁檠城的囚笼中与昔日的情人邂逅!这厨娘虽是湘西苗家女,一个性情耿直的大脚蛮姑,但却也心细。她拉着正在拭泪的眉娘匆匆离开哨楼,边走边仔细盘问,眉娘的遭遇令她叹息不已。返回厨下,二人熬了一碗莲子羹打发了主母之后,大脚蛮姑把眉娘拉到一个僻静的去处,先是温言细语安慰眉娘一番,说:“要救你的张青哥不难,我男人说,捉来的这个红巾人年轻,头上裹一块红巾,看来不过是普通士卒,所以并未引起寨主的注意,寻个夜晚机会,放人就是。你也可以跟他一起奔逃,鸳鸯双飞,做一对长久夫妻了。”

言罢,大脚蛮姑半晌不语,不知怎的,到后来她竟嘤嘤啜泣起来。这回轮到眉娘来仔细盘问蛮姑了:“蛮姑姐怎么啦,刚才还那么开朗,你看你说哭就哭,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伤心事。”蛮姑边抹眼泪边瞟了一下四周,静静的林中阒无他人。她叹息一声,低声说道:“眉妹初到山寨有所不知,我们苗家女天性开朗,自小就在山野中疯惯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我那男人与我青梅竹马,儿时娃娃们办家家酒我们就扮夫妻,但后来一直未能成亲。以后遭逢世道兵荒马乱,向寿福将我们带到兵营,先在湘西作战,后来入川驻守铁檠城。向寿福在铁檠城山寨中是远近闻名的土皇帝,但他作威作福之外,又喜欢对手下人施点恩惠笼络人心,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大前年天完红巾入川,明玉珍安民告示有约法三章,那时他已降附红巾,为了表示他的开明且笼络亲信,他索性将自家的十几个侍婢赏赐给帐前亲兵为妻。这时我才得以跟我男人一起过日子。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向寿福又反叛红巾做起山寨王,又恢复了他昔日土皇帝的做派。别看向寿福平日杀人眼都不眨一下,他却是一个怕老婆的主儿。眉妹知道,他老婆就是刚才要我们熬莲子羹的主母。这个半老女人可厉害了,我们这帮服侍她的奴婢,稍有不慎,不是骂就是打。有一次一个烧火婢火烧大了点,把她的荷包蛋煮老了些,她拿起烧红的火钳就往婢女胯下烙去。去年铁檠城冬天落雪好冷,她忽然想吃豆腐汤,那时我们厨下的几个奴婢手冻僵了不灵便,不小心摔翻了豆腐汤缽,她竟将我们剥光衣裳关在厨房挨冻。现在这些奴婢姐妹,明明赏给亲兵,一一都做了他人妻,可向寿福打出反旗后又要当土皇帝了,他不时召她们去他府上服侍,白日劳累了,夜晚还要陪他睡觉。这是过去土司们的老规矩,姐妹们不敢不从,亲兵们一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是呀,世上的女人,得到了称心如意的男人,谁不想彼此厮守做长久的夫妻呵。”现在是轮到眉娘去安慰大脚蛮姑了,眉娘蹙眉凝思片刻,忽而轻轻抚掌道:“有了,有了。我有让姐妹们皆大欢喜的锦囊妙计了。”于是,眉娘附在蛮姑的耳边,如此如此细说了一番,蛮姑频频点头,到后来竟也破涕为笑,果决地一跺脚,轻声叫道:“好计!我们动手吧。”

没过几日,哨楼囚笼中的飞天张张青,虽然仍被关着,但明显地饭菜得到了改善,不但那个亲兵小头目对他说话轻言温语,就连整座哨楼的苗兵,无不对他待之以礼。一天夜里,眉娘随蛮姑偷偷进了哨楼,眉娘与张青四目相对,她不禁两眼又湿润了,但她忍着悲情,近前轻言道:“青哥,玉珍叔约法三章在前,早已深得山寨人心,反叛的是寨主一人,军心民心依然向着天完红巾呀!”接着她将攻城拔寨之计仔细叙来,飞天张好不欣喜,急唤:“快拿纸笔来,待我修书一封,何不连夜送达寨下邹兴邹将军。”苗兵小头目吩咐笔墨伺候。飞天张简言写明情由,嘱托小头目亲自走一趟。蛮姑催他男人趁着黑夜,缒绳下崖,快去快回,切莫误了大事。

数日之后,山下红巾开始猛攻西寨门。这一天,战斗从早上辰时攻城起,历经午时,打到傍晚酉时时分,还没有停歇的势头。铁檠城堞垛后的弓箭手,箭矢已尽,只好多备滚木礌石应急。巡城的士卒高悬灯盏,眼看城下红巾仆伏乱石丛中,乘夜幕掩护轮番攻袭,城上城下,仍是杀声时起。这时,一支由三百兵士组成的奇袭队伍,悄悄地潜入到了寨后,他们按计寻找到了悬崖下的一块突兀的巨石,不错,此石状如犀牛,犀牛仰头处,正望着寨上哨楼的灯火,即是犀牛望月的意思。寨下之人立于犀牛石上,发出三声猫头鹰的鸣叫,很快,寨上也有猫头鹰的回应,接着一架绳梯便悄无声息地悬下,正够着犀牛仰头处。三百兵士鱼贯而上迅疾攀上悬崖,寨上早有人接应,蛮姑、小头目夫妇在前面带路,飞天张领着奇袭的勇士随行,他们乘敌不备夺了东寨门,山下的红巾一拥而上攻入城寨。这时,城寨街市的乡民也纷纷起而响应,乡民们呐喊着,举起木棍、锄耰之类的家伙,直捣寨主的宅院。随即大脚蛮姑也领了一帮奴婢手持武器入宅搜索,寨主已潜逃,那作恶多端的主母在何处呢,一奴婢发现床下有响动,掀起床褥便揪出了瑟瑟发抖的那个半老女人,大脚蛮姑手起刀落,一刀便结果了她。

乡兵们纷纷缴械投降,待到天已蒙蒙亮的时候,整座铁檠城已完全落入红巾之手。贼首向寿福逃到哪里去了呢?他也未能漏网。当他奔逃至大江边,劫得一只小舟逃窜时,早已守候在江上的邹将军立即驾舟追赶,小舟顺风张帆如脱逃的惊兔,邹兴邹将军轻骂一声:“叛逆之贼,不捉住你,岂不有违元帅将令!”只见他手挽雕弓,连发三矢。第一支箭,箭发帆落;第二支箭,射杀敌舟艄公落水;第三支箭,在贼首跳水时射中其臂。追赶的红巾,循着那江面上团团漂流的血迹,挠钩抛去,像逮一只蠢鸭一般,旋即将他从江中生擒了出来。

有道是,好事多磨。飞天张与陈眉娘一对有情人,多年磨难之后,终归喜结良缘。

明玉珍破例大排喜宴,并亲自充当主婚人。他当年允诺要为眉娘死去的母亲,也为她死去的舅父寻找漂泊天涯的孤女,何曾料到,她竟是今日攻拔铁檠城的一个功臣,于公于私,玉珍都有说不尽的欣慰和喜悦。按照明教的教规,主婚者即是主管天下男女婚姻爱情的祆神代理人,玉珍代行祆神职责毕恭毕敬,一点不敢马虎。他端起一杯喜酒,走到新郎新娘的酒桌前,先朝着他帐前的牙将飞天张端详一会,然后郑重问道:

“你娶陈眉娘为妻,是真心实意同她厮守一辈子吗?”

“我真心实意同她厮守一辈子!”飞天张敛住笑容,庄重回答。

“你能一辈子庇护她,疼爱她吗?”

“我能一辈子庇护她,疼爱她!”

“你能一辈子不打不骂不虐待她吗?”

“我能一辈子不打不骂不虐待她!”

玉珍边问话边端详着新郎的眼睛,看到新郎眼眶已潮润,确是一片虔诚溢于满面,主婚人方才将酒杯递上,嘱言道:“祆神在上,你喝下这杯定情酒吧。”接着,玉珍又斟了一杯酒,同样地问过眉娘是否愿同新郎厮守终身,一辈子忠贞不贰的话后,主婚人对新娘祝福一番,也让她在冥冥之中的祆神的注视下,饮下了绝不食言的定情之酒。

这天的喜宴甚是热闹,众宾客众将士无不欢天喜地,飞天张张青的奇缘让大家钦羡不已,一直闹到华灯初上,众傧相方才把这一对新人双双送入洞房。

花烛高照,眉娘两腮氤氲着两朵桃云,张青帮着她整理妆奁。当他打开一个木匣,想检点一下里面的东西时,匣底横卧着的一支紫笛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不由愣怔一下:“眉妹,这是陈亨哥的紫笛呀!这支紫笛伴随我们三兄妹,曾经度过多少难忘的日子。眉妹可有陈亨哥的消息?”

睹物思人。眉妹拿过紫笛,放在唇边想吹一曲,但她嗫嚅着樱唇,终归又放下了它。“今日要是他也在,青哥,你说他有多高兴呀。有这支紫笛的祝福,谁不喜泪倾盆?”

“你知道他现在的行踪?”张青诧问。

眉娘轻轻摇头,眼含哀婉。她说她曾听到传言,说她的胞兄陈亨自从遇乱兵失散亲人后,随一道长去了武当山,习得一身好武艺,背插一柄莫邪剑,而今是闯荡江湖的独行侠。听说,大前年他曾入川,杀过几个贪官污吏。

“眉妹,乃兄糊涂呀!”张青略知内情,不是这支紫笛的出现,他险些忘了告诉他新婚的妻子:“陈亨哥不知怎么的,他现在竟为武昌的陈友谅充当刺客了。前年我随玉珍叔征讨川北,兵抵广安就接到重庆急报,说行省官署出了刺客,那日是衙中员外郎鲍玉当值。唉,那鲍玉平素包揽诉讼作刀笔吏,是旧官府归降之人,昔日积习难改。刺客寻不着玉珍叔,就一气杀了鲍玉等七人,之后扬长而去了。”

“他怎么恩将仇报?他忘了,当年是玉珍叔救了我们少年兄妹。”眉娘重提往事,眉睫上挂满泪花。

“你看你急的,眉妹。玉珍叔知道他是受人蒙蔽挑唆,玉珍叔说了,他也要寻陈亨哥到帐前来效命呢。”张青轻松地笑笑,又婉言温语安慰眉妹,他不能让这个紫笛引出的插曲冲淡了今夜的花烛喜庆。

这一夜,天公也一往情深,新郎新娘聊着往事,叙说着离别的相思,夜半时分,一场夜雨竟淅淅沥沥如绵绵喜泪挂在檐前。

“哦,我还没有问你呢,青哥。花烛之夜是必定要论个姻缘的,青哥你说说,这人世间的夫妻姻缘,是什么最美最甜呀?”眉妹破涕为笑,她要考考她的青哥。

张青傻笑着,不知所答。

“是郎才女貌?”眉妹出了一道考题。

张青点头,转瞬又摇头。

“是青梅竹马?”眉妹又出一题。

张青依然傻笑,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像猜谜语一样,眉妹知道她的青哥猜不着,于是,她自己揭出了谜底:

“这缘,那缘,其实都比不上劫后之缘。”

张青并不傻,他抿嘴一笑,像一个闷葫芦开了口,一下便抖出了这个谜底的注脚:“是呀,是呀,吃过了苦方知甜,多遭磨难得来的团圆,才值得千珍惜万怜爱。我说人世间有千种福,万样福,但哪里抵得上恩爱夫妻日日厮守一个福!”

一夜情话,缠缠绵绵恩恩爱爱,真是芙蓉帐里眠鸳鸯,一对新人绸缪缱绻,宛如一枝鲜花怒发的并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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