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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当白昼慵倦地脱去盛装,夜就蹀躞着脚步来了。

夜是使一个人身体和灵魂贴得最近的时候,白昼的喧嚣让人貌合神离,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的身与心才不会错位。因此,一个人的真性情才会畅快淋漓地流露。

如果说读昼如读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那么,读夜则如置身于一片黑白的中国山水画中,昼的纷繁难免会让人觉得刺眼,让人应接不暇;而夜则单纯天真,纯净如一圈淡蓝的湖,神秘而深邃。

夜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美得妙不可言,因为,夜的静谧。

夜可以听虫唱,白天的喧闹连可爱的飞虫也无心歌唱,只有到了夜晚,它们才争先恐后地跳出来,飞上草端,夜的帷幕一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即将开演!词人说“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听取蛙声一片。”以前很难通晓个中真昧,直到一个雨后初晴的夜里,我和妻儿在湿漉漉的小路上漫步,一股蛙声汹涌而来,抬望眼,远方的天际正零散地摆放着几粒星斗,我霎时间明白了词人的伟大,的确,有些事情不身临其境,可能永远无法了却其中的曼妙,有些情愫没有夜的衬托,领悟的笔永远书不出令人茅塞顿开的内容。

夜可以赏明月,白天的太阳是一盏白炽灯,让人不敢和其对视,缺少了目光的沟通,心灵的感情自然也无法近距离接触;而月光不同,它或浓眉大眼,或丹凤杏眼,或柳眉媚眼,或如桃,或似湖……让人一眼望上去,就能滋生水乳交融的情感,难怪诗人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刻举杯,酒不醉人,单单是皎洁的月光就把人给灌醉了!要不,诗人为何会去捞月?于是,一潭碧水,水中一个婀娜的月,诗人踩着莲花步步向她走进,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夜可闻雨声滂沱,在激情的雨声里,尘埃落尽,空气清爽,一股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来自自然母亲的伟大讯息,向爱的抚摩,安慰着你的每一个毛孔;又像是一位智慧的使者,给身处迷梦的人们以当头棒喝,就像夜不会突然循迹,大雨不会戛然而止,大雨过后是细雨,这绵绵的细雨又化作了一种营养,“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夜是世界新陈代谢的时候,自然界的万物都在夜里萌发,一切衰老的事物也都在夜里消亡,生活在乡下的老人常说,植株怕人,白天是不生长的,只有在夜里,它们都攒足了劲,争先恐后地拔节,这话我信,因为,在自家的竹园里我曾经听过,那夜间的竹笋吱吱地拔节声,鲜花也多喜欢盛放,可能是怕沾染了昼间的俗气,就连幼小的孩子也是在夜里长大的,难怪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孩子就是在夜里不知不觉超过了自己。

小时侯,经常在嘴边诵读这样一首诗歌,其中的两句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其实,我更觉得花开花落与风雨并无多大关系,是因为夜,让它们盛装出场,又让它们奉献着落入泥土,泥土是花朵的母亲,夜是花朵的父亲。

夜是孕育灵感的土壤,不知道有多少佳作在夜间的青灯下写出;不知道有多少禅师在夜间得道;不知道有多少发明在夜间横空出世;不知道有多少难题在一片月色里涣然冰释……夜是成就人才的时候,这话就连圣人孟子也信,因为孟子曾经有过“夜气”的说法,他认为一切“得气”之人,最容易通神,夜是一个人明心见性,豁然开朗的绝佳时机,仔细想来,孟老先生当然是对的,白昼的喧嚣让人无法屏息凝神,做起事情来,自然也容易分神;而夜不同,它能让一切涣散的思想在这里聚焦,能把一切分散的气力在这里一鼓作气,所以,夜成了创造的土壤。

夜是一个人回归自我的时候,白天的人们千头万绪,为家忙,为业忙,为亲戚忙,为朋友忙……而夜晚的人们就不同,一切的事务都收拾停当,一切烦恼都在夜的河滩上搁浅,随着昼潮的消退,夜潮优雅地漫过来,不叫嚣,不俗套,夜愈深沉,身与心就贴得愈近,一个真实的自我就还原得更加透彻,于是,诗人说,夜是雅的,昼是俗的,因为,一个人只有在夜里,才能听见自己完整的心跳,那是灵魂的私语和唱和。

向来喜欢这样一首歌,叫《白天不懂夜的黑》,仔细想来,此言颇值得称道。就像一个被俗务的荆棘缠满身的旅人,哪里懂得山间牧童的短笛的悠扬呢?白天不懂夜的黑,人懂得吗?一个人的生命将被夜主宰一半,在这一半的时光里,你我都做了些什么呢?是虚无的梦吗?还是赤裸的现实?到了夜晚,人应当学会从白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享受夜,不光是因为夜的静谧,还有夜的深沉和智慧,因为,当世界暗下来的时候,心灵的眼睛就会光辉四溢,然而,许多人忽视了这样一双眼睛,所以,他们也不懂得夜的黑……

(浪漫是一个国家活力的一种体现,是全民族的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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