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读者前些日子给我写信，指出我读“郁垒”的“垒”发音有误。我赶紧查书，发现多少年来一直粗心大意，把字音读错。可见学无止境，不能丝毫疏忽。一字之师，理当致敬，乃急回信向那位读者表示由衷谢意。
考“神荼”、“郁垒”之名始见于东汉应劭的《风俗通义·祀典篇》引《黄帝书》。原文云：“上古之时，有神荼与郁垒昆弟二人，性能执鬼，度朔山（山名）上立桃树下，简阅百鬼：无道理，妄为人祸害，神荼与郁垒缚以苇索，执以饲虎。”清人俞正燮《癸巳存稿》卷十三，近人王利器先生《风俗通义校注》，对此均有详考。王《注》引《艺文类聚》（卷八六）、《太平御览》（卷九六七）及罗泌《路史·余论三》，“郁垒”均作“郁律”。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十一更明确指出：“又一名郁律。”因而我悟及，“郁垒”的“垒”应读“律”而不应读垒球、堡垒之垒的本音。那位读者所指出的正是这一误读。
“神荼”的“荼”不读“涂”而应读“舒”，这是我上初中时就知道的；而“垒”在这里应读“律”，却是我在60年后才补上的一课。可见读书识字之难。“神荼”的“荼”读“舒”，与“神”乃双声（声母均为sh）；而“郁垒”的“垒”读“律”，与“郁”乃叠韵（韵母都是ü）。可见古代神话中的名字也是有讲究的，而且很富有民俗趣味。
由此我联想到古代的人名地名有些也需要深入理解，不能望文生义或随口读音。“重作冯妇”这一成语流行已久，而“冯妇”并非女性，相反，倒是一位能“搏虎”的男性勇士，典出《孟子·尽心》。而《史记·刺客列传》中为荆轲打造匕首的人姓徐名夫人，也是一位男性。在刚出台的电视连续剧《火烧阿房宫》里，徐夫人一角却由女演员扮演，大约也是编导望文生义的结果。至于“阿房宫”应读“e-páng宫”而不应读“ɑ-fáng宫”，也是一般常识。不过眼下人们对此已很不讲究，只能随人信口而读了，实在令人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