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柔手僵在半空里……
孤傲贵雅的背影默然行远,似避讳她碰到轮椅。
陌柔跟上去,与他并排前行。
“有一种带制动和机关的轮椅,以链条带动木轮,还可以助力站起。那样的话,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坐着站着都可以,材质轻便的话,轻功也可以带起。”
他烦躁地低沉咆哮,“我没想一辈子坐轮椅。”
陌柔冷冷白他一眼。态度真恶劣!知道自己是求人来的,也不好好说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至少需要坐三五个月的轮椅,方能完全康复。所以,还是找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做一个匹配你自尊心的轮椅吧。工匠若不懂,我倒是懂一些,可以画图交给他们做。”
萧恒怒火又散了,却不乐意听她拐弯抹角的训话。
“用不着你教训本皇子!”
“你是我的患者,我是为你考虑。”
“我若不是你的患者,你还灰为我考虑么?”
“哼哼,当然不会!”
“……”他侧首,眸光冷寒地瞪她。
“你们兄弟俩害我入牢,你弟弟甩我两次,你救我一条命,算是抵了我的精神损失费和牢狱之灾,我若再医好你的腿,我们就是两不相欠!”
她撂下一句,走到他前面去,“你心爱的安玉凝来了,人家为你鞍前马后,杀人放火,多疼她一点吧!”
他顿时心情大好,似笑非笑地揶揄,“哼哼……吃醋呢?!”
陌柔颦眉冷斥,“切……自作多情!”
安玉凝去了这片刻,才牵马车过来。
萧恒鹰眸锐利地眺望马车驶来的那片黑影,杀气隐现。
陌柔见那黑影里也似有黑影蹿动,不禁担心。
她蹲下来,佯装帮他拢住披风,低声说道,“你身边……就没有一个得力的随侍?”
“宫里没有可信任之人,有时我连我自己都信不过。”
“你可以不信任别人,怎连自己都信不过?”
“我本来厌恶你,且要杀你。不知为何,竟只让你入牢。你逃了,忍不住想去找,找到了,又救,救了,还是不安,竟还愚蠢地担心你的安危,甚至想知道,你会不会在意。这样的自己,我还能相信么?”
陌柔诧异抬眸,正见他眸光轻灼地凝视着自己,这是告白?还是怨怪?
她哑口无言。
意外地发现,此刻的他,和刚才的他,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是说话变得温柔了吗?
“安玉凝一直想嫁给我,可皇祖母和父皇不同意。眼下,好在他们不同意。我的腿若永难康复,他们定然会为补偿我,把安玉凝赐给我。”
他不着痕迹握了下她的手,“陌柔,我的腿,交给你,我的未来也交给你,你明白吗?!”
她却坏心地说道,“殿下这么坏的人,就该和坏女人在一起。”
“是呀,坏女人!”他邪扬唇角,定定瞧着她。
陌柔站起身,不自然地躲开他的视线。
安玉凝这才到了近前,“殿下,上车吧。”
萧恒便双臂撑着身躯站起来,安玉凝上前来搀扶时,他突然就近揽住陌柔的肩,冷声斥道,“扶本皇子一下会死么?”
陌柔气结,只得小心扶他上车,然后把沉重的轮椅搬上马车。
冷寒的夜,罩着两丈高的宫墙,宫道上阴森萧索,暗影里仿佛藏了深重的怨杀。
安玉凝坐在车辕上挥鞭打马,策马疾驰。
车厢内,黑暗不见五指。
陌柔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冷风从车窗灌进来,她冷得直哆嗦。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暖暖的热流,从掌心里度入,沿着手臂攀爬到心口,她全身都暖起来。
黑暗中,亲密的碰触,让她羞窘得耳根滚烫。
陌柔想收回手,感觉他竟用力握着自己,她忙挣扎,“你……不必如此。”
“你若着凉,谁医治本皇子?”
这声音轻柔低沉,仿佛不是他的。
陌柔手在他掌中僵了一下,便没有再动,感觉到他拇指摩挲过手背,她心头轻颤,身子也僵住。
“别怕,纵然有埋伏,他们也不敢在此下手。”
陌柔越是不敢稍动。
果然,她的第六感神准。
不过,这家伙人缘是有多差呀?伤了一条腿,还有人和他过不去。
车突然停住,正到了皇宫门前,马匹嘶鸣……
安玉凝突然扯住马缰绳,朝着马车前的几个人点了下头,阴冷看了眼车厢。
车厢里,陌柔因惯性冲击,就要撞在车厢上,手上被一扯……
她栽进温暖宽大的怀抱里。
车里没有第三个人,这怀抱——是萧恒的。
她脸儿却正贴在他胸膛上,咚咚的心跳声,强悍震动耳膜,节奏却忽快忽慢,忽重忽轻,不太平稳。
他呼吸也起伏不平,似乎在隐忍身体剧痛,他不但有伤,还……中了毒。
正待她要起身时,腰身却被紧紧拥住,耳畔“嘘——”了一声。
男子气息喷薄耳畔,引得她一颤。
听到外面有太多的脚步声,陌柔顿生恐惧,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