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上写着“代国”二字,虞轩跟着念出来。
对面走过来的人不屑道:“哪里还有什么代国,代国的已经被皇上的一道旨意给除了。”
虞轩问道:“好好的一个代国,皇上为什么要除了?”
那人也说不上什么缘由:“谁知道呢,大概是皇上不喜欢这个儿子,好不容易给了块封地,又给收回去了?”
按照欧阳谦说的,这个皇子年纪轻轻就总督北地与赫连的战事,而且还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在南朝皇上的眼里应该是炙手可热的才对,怎么会不受重视呢?
不过她是进城找大夫的,管他顺不顺皇上的心意干什么,往城里面走就是了。
城门上有人在冲她喊:“不要动。”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那人的剑就在阳光里举着,晃晃耀耀的,颇是凶狠。
城上的人该不会也要对这个皇子不利吧?虞轩正自思索着,却见城门处涌来一大队军士,朝着她赶来。当先一个像是他们的头目,跑的很快,表情也很紧张。
虞轩的第一感觉就是来者不善,但此时想要走脱已经很难了,正自焦急的功夫,哗的一声,所有的人竟都跪了下来,那个头目躬手道:“参见殿下——”
原来代王这个殿下还没有过期,有这么多人参拜,也就等于说没事了。
虞轩说:“你们的代王殿下半途被人暗杀,受了很重的伤,需要赶快请大夫。”
那个人一边命人把代王送回王宫,一边对虞轩感激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虞轩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想要走,那个人请求道:“我是这里的守城将军,阁下于吾王有活命之恩,若是就这样走了,吾王醒后,恐怕不好交代,还是请随我们一起回王宫,等大王醒来后,再走也不迟。”
守城将军络腮胡须,老大不小的样子,话虽诚恳,可却显得身不由己,仿佛虞轩一走,就是对不住他一样,虞轩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她的人生目标是走遍整个南朝,这里既然已经是南朝的地方,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虞轩的眼里,代王宫很气魄,殿宇楼台高耸,和草原的荒凉格调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此行也算不虚了,虞轩没有多少失望,只是面前的引路人表情严肃,似乎并不允许她到处走动。
穿廊过道,也不知走了多少步,虞轩来到了一处殿室,里面的布置豪奢,一应器物皆为上品,她自认见识不凡,也觉的惭愧了许多。
殿门口杵着几个侍卫,卑人宫女来回出入,不时的从她面前走过,看他们神色慌乱,准是为这个皇子殿下急的不轻,突然一个侍女端着一个铜盆出来,里面的水被血染的红艳艳的,虞轩差点没有晕倒,心想这一定是那个什么代王殿下的寝宫了,可是他正在忙着治伤,把她也留在这里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从里间走出来一个老者,须发已是花白一片,不过面色祥和,此时虽说不笑,却也让人觉得平易近人的很。虞轩看他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手上又有没有洗净的血渍,想是为代王治伤的大夫。
他笑起来,真的是一团和气。
“这位小兄弟就是送殿下回来的人吧?我王正在昏迷当中,所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说着,深深一礼。
虞轩凭感觉,这个人不光光是个大夫,他的身上有儒家人的气质,而且说话很有分量,应该是个居官的。
虞轩也甚是礼貌:“代王的伤没有大碍吧?”
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出急色,笑容停留了好久,话才说出口:“代王已经无恙,只需静养。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杀害殿下?”
她与代王萍水相逢,怎么会知道什么人要杀害他,可突然间这个人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深邃,定定的看着她,非要知道些什么不可。
“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什么代王,事发突然,凶险万分,也没有想过要救他,是他跳上我的马,才到了这里来的。”
虞轩一气说完,以为总算给了个交代。
那人开始介绍自己:“在下谯宇,原是代国的丞相,蒙代王殿下不弃,信用至今,刚刚也是觉得殿下伤势太重的缘故,所有有些失态,希望阁下不要挂在心上。”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荣耀,仿佛供代王驱驰是一件自豪的事情。
虞轩跟着客套起来:“原来是谯丞相,幸会,幸会。”其实她只想到各处走走,什么谯丞相、代王都不是她的话题。
谯宇打量着虞轩:“阁下是何方人士,在代地做什么?”
虞轩望梁半天:“我是长安人士,到处游荡惯了,正赶着回去呢?”
谯宇满意的点点头:“其实我一听阁下的口音就该猜出来了。”
虞轩想想也是,自己的汉语都是跟母亲学的,母亲是长安人士,自己说是长安人士也错不到哪里去了。
“谯丞相从长安那么远的地方到代地来做官,或许也和我一样正思念故乡呢?”
谯宇颇觉同病相怜,一阵感触:“你这一说,还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也跟你一样,父母死的早,前半生把各处都走了,后来举了个孝廉,被皇上派到这里作了代王的丞相,家里面虽说没有什么人了,可还是想回去。”
孝廉多为南朝世族垄断,大多数荐举的人其实是世族相互吹捧的结果,名不副实,这谯宇一早就死了父母,孝与不孝已经无从说起,可观他谈吐相貌,或许是个真孝廉。
虞轩倚老卖老道:“谯丞相说的哪里话,等到有一天,你做了南朝的丞相,就永远在家了。”
谯宇不禁笑道:“小兄弟说话润人肺腑,越发中听了。”
虞轩也跟着笑,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些话未必就是他的初衷,是母亲告诉过她的,人都喜欢好听的,你初来乍到,多说些别人爱听的,对自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往外一直瞅,一小步一小步的就走到了门口,望着天空说:“我和代王并不认识,往前还要赶路,丞相代我通禀,我这就要走了。”正要跨出门槛,就被门口的卫士拦住。
谯丞相厉声喝退兵士,温言道:“小兄弟反正要回长安,为何不和我家大王一同回去。”
虞轩转过头来:“代王也要回长安?”
谯宇道:“实不相瞒,皇上已经废除代国,代王必须回朝。”
看来在城外听到的都是真的,可要她和代王一同回去就太凶险了,在代地的附近,大批的刺客就敢对他下手,长安距离代地还有那么远的一段距离,一路走过去,还不送了命了?
虞轩婉言拒绝道:“谯丞相好意我心领了,可代王醒来终归要一段时间,而我一个人惯了,还是自己走的好。”
谯宇道:“我知道小兄弟有一匹汗血宝马,只是这汗血宝马从来可遇不可求,小兄弟怎么就有这么一匹好马?”
汗血宝马虽说少见,可在赫连草原还是很常见的,虞轩不知道这个谯丞相非要抓住这匹汗血宝马说事呢,何况马又不是她自己的?
虞轩解释道:“这马原不是我的,是一个老的客商走生意拉车用的,后来被要害代王的那帮刺客杀害了,只落了这匹马。”想起那个老商人,她还有些伤心。
“哦——”谯宇深深的一惊,“这样的一匹宝马在南朝价值千金,不知道怎样一个商人赶得起这样一匹好马?”
虞轩道:“人家是一个商人,有这样一匹马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谯宇微微一笑:“小兄弟这就错了,汗血宝马产自西域,而通往西域的道路又被赫连人紧紧锁住,像这样的马流入我朝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里面还有这层关系,难怪这个谯丞相始终抓着自己不放呢?原来是为了一匹马,想到这里,虞轩决定退一步:“谯丞相与我一见如故,既然喜欢这匹马,我就送给谯丞相,只要你也给我一匹可以奔走的马就行。”
谯宇的眼神深邃:“小兄弟以为我会仅仅在乎这一匹马吗?”
虞轩也冷冷道:“谯丞相不是喜欢这匹马,又是什么?”
谯宇道:“当然不是。我朝虽说殷富,但马匹奇缺,像这样的汗血宝马就更加只听未见,我家代王对汗血宝马留心许久,陆续派了许多人前往西域求马都没有结果。”
虞轩恍然所悟:“我明白了,代王是想在和赫连的作战中,弥补战马不良的劣势。”
谯宇点头:“我曾周游各地,一次把汗血宝马的事说与代王,代王上心,就动了这个念头。”
虞轩不得不佩服这是个好主意,可汗血宝马的产地距离南朝甚远,中间又隔着个大雍国,连赫连人也不能大批大批的引进,更何况是现在的南朝。不过这或许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虞轩只得笑着对这个谯丞相说:“谯丞相执意如此,那我只说一句,等你们代王醒来后,无论如何,都必须放我走。”
谯宇自然乐得如此:“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