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8月19日凌晨,苏联副总统亚纳耶夫宣布戈尔巴乔夫因健康原因已无法履行总统职务,即日起由他本人履行总统职权,并宣布成立“紧急状态委员会”,在前苏联部分地区施行半年以上紧急状态。9点左右,数百辆坦克和装甲车涌入莫斯科大街。这就是震惊世界的前苏联8·19事变。
事变发生的当天清晨,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座别墅里,满头银发的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紧急召集其政府要员、亲信,商议对策。他们都从广播里听到了事变的消息,显得惶恐不安。
“克格勃会不会派人来抓我们?”一个来自科研机构的政府顾问不无担心地问。
“慌什么!找你们来不是商量怎么逃跑,而是如何反击,懂吗?”叶利钦对这位冷不丁插话的顾问很不满意。但他也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了一下手表,意识到事不宜迟,绝不能束手待毙。
经磋商,叶利钦等人一致决定对发动事变者实行全面对抗。对抗行动包括:起草《告俄罗斯人民书》,呼吁抵制紧急状态;要求戈尔巴乔夫亲自出面解释其身体状况,揭露制造事变者的篡权行动;号召举行罢工,向紧急状态委员会施加压力;请求召开前苏联非常人民代表大会,裁决实施紧急状态是违犯宪法的行动;等等。
为了控制局面,与会者马上分头前往权力机构大本营——俄罗斯议会所在地白宫。
就在通往莫斯科市中心的一个交叉路口,他们目睹一辆辆闪着红灯呼啸而来的克格勃特别部队的小车向相反方向疾驰而过。
当这支克格勃特别部队赶到莫斯科郊外的叶利钦别墅时,已是人去楼空。看门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告诉他们,叶利钦等人才离去20分钟。
真是生死攸关的20分钟!
在以前苏联代总统亚纳耶夫为首的事变组织者和以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为首的对抗者之间,一场角斗在所难免。
上午11时零6分。
前苏联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发布第一号命令。这项包括16点内容的命令说,为了维护前苏联各族人民的切身利益、国家的领土完整、恢复法制和克服危机,各级政权机关和管理机关必须无条件实施紧急状态,无力确保实施紧急状态的机关将被停止活动,而由紧急状态委员会任命的专门全权代表负责;立即改组不按前苏联宪法和前苏联法律行事的政权机关、管理机关和军事组织;停止阻碍局势正常化的政党、社会团体的活动;公民和团体非法拥有的武器必须立即交出;禁止集会、游行,必要时可实行宵禁;对新闻进行监督。命令还要求前苏联内阁采取措施保障居民食品和消费品的供应等。
在接着发布的该委员会第二号命令中,决定限制中央报纸和莫斯科市报纸的出版,只有《真理报》、《消息报》、《红星报》、《劳动报》等9家报纸被暂时允许出版发行。
然而,叶利钦等人并不理会上述命令,并且按照预定方案开始反击。
11时30分左右,叶利钦在俄罗斯议会所在地白宫举行记者招待会,宣读《告俄罗斯人民书》,严厉指责实行紧急状态是违犯宪法的行动,宣称亚纳耶夫等人所说的戈尔巴乔夫有病不能履行总统职务是假,搞“宫廷政变”才是真,号召人民起来抵制。他同时发布公告,以俄罗斯武装力量总司令的名义要求境内所有军队、警察和克格勃不要参与政变。
倾向于叶利钦这一方的“国际文传电讯”和“俄罗斯通讯社”,以及电台“莫斯科回声”等,以最快的速度将叶利钦的讲话传遍国内外。设在白宫的超短波电台则向议会大厦四周的军队和人群,同步转播叶利钦的讲话。
在叶利钦的号召下,数万群众向白宫聚集,他们冒着雨,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来“保卫自己投票选举的总统”。为了阻止可能发生的军队进攻,他们在白宫四周设置了障碍物。
根据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命令开到莫斯科市中心、对白宫形成包围态势的苏军塔曼摩托化步兵师的坦克、装甲车等,调转枪口,与支持叶利钦的群众一起形成了保护层。最早到达莫斯科的第106空降师,不但不执行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命令,相反成了保卫叶利钦的重要力量。
下午,前苏联内阁举行会议,讨论其面临的迫切任务。会议宣布,支持紧急状态委员会作出的决定。但这种支持并没有多少实质意义。
这时,叶利钦却充满自信地走出白宫,引起聚集在白宫周围的群众和军人的一阵欢呼。只见他登上白宫前一辆坦克,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不时赢得狂热的欢呼。前苏联电视台播出了这一场面,人们从中不难得出结论:事变者并未能有效地控制局面,叶利钦正在占上风。
傍晚5时,亚纳耶夫代总统召开首次记者招待会,比叶利钦晚了整整5个半小时。会上,他强调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一切行动都是合法的,并称戈尔巴乔夫是他的朋友,希望戈在恢复健康后重返岗位。这一切,都显得被动招架而又软弱无力。不得已,亚纳耶夫接着下令,莫斯科从当天起实行紧急状态,任命加里宁为莫斯科卫戍司令。
可是,就在实行戒严的情况下,叶利钦秘密派出的俄罗斯外交部长科兹廖夫,居然躲过海关检查,飞到了巴黎,成为争取西方支持的特使。与此同时,白宫的电话仍畅通无阻,叶利钦通过国际线路频频与美国总统布什等外国领导人通话,寻求支持。
一场尖锐的角逐,不仅在国内,而且在世界范围展开。
世界舆论似乎对事变组织者相当不利。“8·19”事变当天,西方主要国家的政府首脑纷纷中断休假或出访,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
正在缅因州休假的布什总统,午夜被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克罗夫特叫醒,听到戈尔巴乔夫下台的消息感到“震惊”。他在休假地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发表声明,对前苏联局势表示“严重关注”,“我们不希望看到发生克格勃和军队支持的政变。显然这正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且断言:“政变将会失败。”布什中断休假返回华盛顿后又召开了一系列紧急会议,再次发表声明指责前苏联的“政变”,敦促恢复戈尔巴乔夫的总统职务。
英国首相梅杰明确表态,把戈尔巴乔夫赶下台是“一种攫取权力的违反宪法的行动”。英国外交部则称“8·19”事件是“严重的,预兆不祥的”和“非常令人沮丧的消息”。
正在奥地利访问的德国总理科尔中断出访回国,组织成立了一个处理危机委员会,专门研究应变对策。外交部长根舍说,他和盟国领导人讨论前苏联局势后一致认为,前苏联应遵守一切国际条约,尊重人权和戈氏安全。
意大利总理安德烈奥蒂公开表示,“我感到吃惊、痛苦和担忧”,“看来危机的根子是新联盟条约,但目前作出评论仍为时尚早”。
法国总统密特朗在爱丽舍宫紧急召见总理克勒松,进行了密谈。外交部发表公报,声称如果戈被解除职务是长期的话,那恰是一个值得考虑的事件。
世界其他地区也都反响强烈。东欧普遍不安,当权派担心连锁反应,使被击败的共产党人东山再起。亚洲一些国家则感到“吃惊和意外”。澳大利亚总理称前苏联这一事件是“保守派的一场政变”。朝鲜、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则“保持沉默”。
中国在事变第二天,外交部发言人说:“前苏联发生的变化是前苏联内部的事务。中国政府的一贯立场是,反对干涉别国内政,尊重各国人民自己的选择。我们希望并相信,前苏联人民能够克服困难,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保持政治稳定,实现经济发展,建立在和平共处、平等互利、睦邻友好原则基础上的中苏关系不会受到影响,将继续得到发展。”
8月20日,事变第二天。
面对叶利钦为首的俄罗斯联邦政府的挑战,代总统亚纳耶夫发布命令,责成俄罗斯联邦所有政权和管理机构及其负责人必须“绝对执行前苏联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决定”,同时宣布叶利钦的命令“同前苏联宪法和法律相抵触”,因此“没有法律效力”。
可是,紧急状态委员会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叶利钦的挑战。经过一天的冷静观察,前苏联各共和国的领导人以及军队的高级将领,似乎已经认定紧急状态委员会将失败,便纷纷发表不支持事变的讲话。吉尔吉斯总统阿卡耶夫宣布紧急状态委员会不合法,表示坚决支持叶利钦的立场。哈萨克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建议最高苏维埃讨论政治局势,并要求戈尔巴乔夫亲自证实他已无法履行总统职务。乌克兰、白俄罗斯、乌兹别克共和国先后声明不实行紧急状态。空军、空降兵、海军和战略火箭军的司令们,以军人的直率明确表示,不支持紧急状态委员会。莫斯科军区参谋长甚至痛斥把坦克、装甲车开进莫斯科市中心是犯罪行为。
这些,对于处在风雨飘摇中的紧急状态委员会,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天,前苏联报纸又刊登一条耐人寻味的消息,称前苏联政府总理、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成员帕夫洛夫因病住院,由第一副总理多古日耶夫代行总理职权。这一消息引起种种议论。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帕夫洛夫患有高血压病,当听到开进莫斯科市的部队反戈一击时,气得血管差点爆裂,被送进了医院。但也有人说,帕夫洛夫眼看政变要失败,便装病住院,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然,发动事变的组织者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紧急状态委员会进行紧急磋商,决定对叶利钦使出“杀手锏”:21日凌晨3时,派遣由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直接掌握和指挥的反恐怖活动特种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占领白宫,捉拿叶利钦。这支部队成员个个经过专门训练,曾在担负急难险重任务中屡建奇功。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轻易使用这张“王牌”。
然而,紧急状态委员会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任务的特殊性,它不是简单的反恐怖活动,而是复杂的政治斗争。在俄罗斯举行总统大选时,这支部队中有不少人投了叶利钦一票。当快要发动进攻时,这支被称为“阿尔法小组”的特种部队却决定停止行动,其他接受了任务的空降兵和内务部的部队也按兵不动,使攻占白宫、捉拿叶利钦的计划宣告流产。
此刻,前苏联代总统亚纳耶夫的心情糟糕透了,在办公室毫无目的地来回走着,不时从酒柜里拿出酒来猛喝一通。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他的卫士们见此情景,也一起来喝酒壮胆。趁着一股酒劲,竟把已经醉醺醺的亚纳耶夫抓了起来。一旦事变翻转过来也许能邀功请赏呢,这些卫士们并不傻。
8月21日,事变第三天。
“给我接克里米亚福罗斯别墅,请戈尔巴乔夫讲话,”坐镇白宫抗击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几次想同戈联系,无奈电话线路不通。“究竟是线断了,还是人死了?”他自言自语道。
一个又一个消息传到白宫。上午,前苏联国防部长亚佐夫主持召开国防部部长会议,决定把部署在施行紧急状态地区的军队撤回到原驻防地。中午,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表示,将解除对白宫的封锁。“这些没用的家伙还想搞政变,真是不自量力。”听到上述消息的叶利钦得意地对他的助手说。
这时,又传来亚佐夫、克留奇科夫等“政变者”前往克里米亚找戈尔巴乔夫的消息。叶利钦决定亲自前去克里米亚,抢在“政变者”之前面见戈尔巴乔夫,但俄罗斯议会认为此行太冒险。最后决定派俄罗斯副总统鲁茨科伊和政府总理西拉耶夫去,立即出发,并派36名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官兵随机前往。
下午5时许,一架图-134客机飞离莫斯科。坐在前舱的鲁茨科伊召集众人商议到克里米亚后的作战方案。他拟制了3套方案:一是在戈别墅10公里处发出最后通牒;二是包围别墅进行最后敦促;三是冲入别墅突击营救戈。他知道仅靠36人的突击队员是不够的,便在飞机上给海军总司令切尔纳文去电,要求派海军陆战队增援,并提供备份机场。
经过约2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离总统别墅最近的别利别克军用机场降落。走下飞机的鲁茨科伊颇感意外。“政变”部队并未控制住这个至关重要的机场,甚至没有制造任何麻烦。在前来迎接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主席巴格罗夫的陪同下,他们分乘4辆车,直奔戈尔巴乔夫度假的别墅。
坐落在福罗斯镇的总统别墅,三天来处于一片神秘的寂静之中。厚实的围墙内外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岗哨。当以鲁茨科伊为首的俄罗斯代表团的车队驶近别墅时,36名突击队员都打开了自动冲锋枪的保险,目不转睛地盯着值勤岗哨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先发制人,硬冲进去。可是,那些岗哨显得彬彬有礼,非常痛快地放行了。突击队员们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有的甚至怀疑其中有诈,神经绷得更紧了。
紧急状态委员会的亚佐夫、克留奇科夫等人已经先期到达,支持“8·19”事件的前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戈尔巴乔夫的同窗好友卢基扬诺夫等也乘专机赶到了。听到这一消息的鲁茨科伊不禁眉头紧锁,但又听说戈尔巴乔夫拒绝见他们,忍不住喜形于色。果然,听说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和议会派人来了,戈尔巴乔夫很快接见他们,同他们的会谈持续到晚上9时多。
在形势急转直下和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新上任的莫斯科卫戍司令加里宁上将,于晚上7时26分宣布取消在莫斯科的宵禁。4分钟后,前苏联最高苏维埃宣布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停止戈尔巴乔夫的总统权力为非法行动。前苏联内阁会议主席团全体成员也通过声明表示,“苏联内阁完全执行苏联总统和最高苏维埃的指示。”
晚9时10分,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在克里米亚度假地发表声明,强调他已完全控制了全国局势,并恢复了曾一度中断的与全国的联系,将于近日内重新完全行使他的总统职权。
至此,“8·19”事变遂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