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离那个小区已经几年了,在那里住了很久,走了,一切又重新变得遥远而陌生。只不过,偶尔有个疯疯癫癫的人时不时掠过记忆深处的湖面,象阵风样点起圈圈涟漪,晃动着思绪的波纹。
那是一个疯子,或者说是精神受过刺激的人。整日蓬头垢面,衣不遮体,远看象个煤矿工人,近瞧如济公再世。两个脚丫子透过鞋面上的小洞艰难的钻出来,对外面世界很好奇的样子。唯有手腕上一块不算太旧的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疯子每天都在小区的垃圾箱里一遍遍寻找着可以充饥的东西。当然遇见有纸片,塑料,铁器之类的东西疯子也知道塞进一个蛇皮袋子里,攒着去废旧站兑些票子。
吃饱了,喝足了的疯子就躺在小区的拐角处,两条腿相互交叉着搭在一起,悠闲地晒着太阳,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疯子的家也住在小区的一栋旧楼里,家里还有他的老娘,一个走路都颤抖的老女人,对疯子整天到处乱跑不闻不问,信尔由之,但老娘的眼里总是挂着晶莹露珠样的液体。
疯子除了每天的无所事事外,对进入小区的车子总是怀恨在心。有车飞快地驶进小区,“嘎”地一声停下,却惊醒了正眯着眼的疯子,就见他立马起身,骂骂咧咧,狗日的抢命呀!下次再快小心我罚你。说着,手里还扬扬一摞纸片。久了,就没人在乎疯子了,谁会和那样的人一般见识呢。
一个偶然的时间,我却看见了疯子还有另外一份“工作”。有天,我去学校接孩子,学校的门口正对着一条马路,路上车来车往,这对于上小学的孩子来说是很危险的,尽管旁边有块明显的警示牌:学校驻地,减速慢行。但车子到这儿的速度并不会因牌子的存在而慢下来。
中午放学时,疯了就会准时出现在学校的门口。只是头上多了顶没有徽章的大檐帽,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没有帽子别人会以为是个乞丐,而因为有了那顶帽子,谁都能一眼看出来那是个疯子。
放学的音乐悠扬的响起时,孩子们站着队走出校门的时候,疯子就笔挺的站在路口的中间,两手向两边立掌伸直“堵住”两侧的过往车辆,那架势还真象个警察执勤。只是动作单一,没有变化。
说来也怪,大部分的车子在疯子手势定格的那一刻就真的停住了,或许不是因为有疯子的存在,而是因为有过路的孩子。也有小车瞅个空一踩油门“轰”的声窜过去。疯子的头就跟着车转个半个圆,嘴里骂道,狗日的司机,日你奶奶个头。但手依然左右伸着,直到孩子一个不落的走完了。疯子才摘下大檐帽,一手提溜着下岗一样溜溜达达的消失在人群中。
对于疯子的习惯,我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反而在心里觉得可笑。要不怎么会是个疯子呢。后来,听人们说起,疯子以前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一个可爱的女儿,上小学三年级,可是就在放学回家的那个十字路口被一辆疾驶而来的车子当场撞飞了起来,疯子的媳妇一时难以接受现实而自残身亡,疯子渐渐就开始疯了……
时间长了,疯子的举动并无太多的人在意,就象路口的红灯一样平常。
六月的一天中午,正是孩子放学的时间,雨象失去孩子痛苦的眼泪,哗哗的下着。所有的家长打着伞或披着雨衣,等在路边。而路口中间,疯子还是站在那个位置,依然那个姿势,任雨点打在单薄的身体上化作阵阵烟雾。
孩子的队伍从疯子身边经过。这时,一个小女孩从队伍里走出来,把自已硕大的雨伞使劲地踮着脚举到疯子的头顶上……那一刻,我相信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涌出一股暖流。直到所有的孩子走完了,疯子才弯腰抱起小女孩慢慢越过了马路。
第二天,马路上不见了疯子笔挺的身影。又过了几天,一名真正的交警出现在学校上下班的路口。
有人说,疯子被一股电样的暖流击中了脆弱的神经,疯子空然不疯了,而是去一家机械厂上班了,而我那时也离开了小区。
有时候,经过那所学校时,看到交警,就会想起疯子,想起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是不是小女孩创造了奇迹,谁也说不清。在渐渐失去爱心与道德底线的残酷现实生活中,谁能保证自己哪一天不会变成一个疯子。
祝愿小女孩儿健康快乐地成长!
祝福疯子找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