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对于这突发情况不知如何处理时,黑碑上面的文字慢慢消失直至完全隐去,整个碑湮灭不见,千阳蛮从这虚空中甩将出来,掉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老头看到这个情景,神情竟满是狂喜,他闪到千阳蛮身旁,抓起他的手腕探了一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凌越心中甚是不解,他知道凌家的传说,按理来说,黑碑消失,证明镇压凌家老祖的力量便会消失,无敌于天下的人或者说仙抑或是魔的凌家老祖岂不是要被释放出来,有谁能够挡住这位魔神人物,整个天下恐怕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而黑碑的消失与千阳蛮这小子好像有点关系,这样恐怕血灵森里的天极魔兽也逃不了参与其中。他不免忧心忡忡,转头带着疑惑看向老头。
老头感觉到凌越的担心,淡淡说道:“无妨,这其中的事情曲折复杂,而且也没必要将你牵扯进去,不过你放心,黑碑消失不会有什么祸端。”
凌越心中还是有着别的忧虑,但既然爷爷说了无事,他也不能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转而问起了千阳蛮的情况。
老头满脸笑意,似是得了天大宝物回答道:“这小子没事,而且必然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可比你之前想要交给他的《断神诀》好多了。”
“不过,你不要对他再设什么圈套了,对一个小孩弄这一套,成什么样子!”老头忽然严肃起来,训了凌越一顿。
凌越有些赧颜,他之前是打算教千阳蛮《断神诀》,这功法暴烈无比,威力极强,但有一个严重的副作用——极易伤及神魄,如若不能得到医治,修习之人迟早会发狂而死,而能够缓解这一副作用的药物只能是凌家独配的蕴神丹。只要千阳蛮练了《断神诀》,无论以后他有多强,他都得因为蕴神丹的缘故呆在凌家。只是在之前不久爷爷传音与他,让他带千阳蛮带过来,后来发生了眼前一切,才让这计划破产。
老头没有理会凌越的尴尬,继续教训道:“别说你耍着小聪明,你以后还得靠着这家伙才能活下去。”
凌越没有理会老头这一句,他已是劫阳大修,这小子能不能修到炼月还是一说,怎能有实力让他去依靠,就算千阳蛮比他还要天赋异禀,修到劫阳以上恐怕已是猴年马月,自己也应该早已死在不知何处,老头说的这句完全就是个笑话。
老头没有继续下去,扶起千阳蛮,将其搭在了凌越背上,示意他将其背出去。凌越再次祭出小鼎,从这一方世界中离了去。
老头走到黑碑原本树立的地方,神情有些萧索。他在二十五岁接过守护黑碑的职责,至今已有六十几年。一旦接过这职责便要经常呆在黑碑旁边,少与人接触,寂寞,孤冷时常充斥周围。他心中不时冒起后悔与愤怒,后悔悔在自己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出生,愤怒怒在祖先为何留下这样一个枷锁,困住一代代的凌家人,毁掉一代代凌家人的幸福。
这样的愤怒与后悔在时间的作用没有消失殆尽,而是如同催化一般慢慢发酵起来。终于有一天,他运起自己全身灵力朝着黑碑轰了过去,一阵天地摇晃后,黑碑依然耸立不倒,但从中伸出一把黑链,链接与他,透过黑链,他看到了黑碑里的所有一切以及里面的高大壮汉。他终于了解到了黑碑的来历与原因,他开始了自己的等待,等待一位能够将黑碑毁掉的人,终于在今天,他完成自己真正的使命。
老头心情有些低沉下来,他抬头望去,遍地墓碑中最前头的一个让他眼睛感到刺疼,正是他儿子,也就是凌越父亲的墓碑。
他走到碑前,压着心中的哀伤慢慢低诉:“当年你不愿接受我的传承,所以离开了家,我一气之下与你断了联系,但你知道的,我心中从未放下过你。当你披着鲜红铠甲,带着一群好儿郎回到家中时,我虽摆着一张臭脸,但心中还是很高兴。”
老头索性坐在了地上,拿出一罐酒,拔了塞子,灌了自己一大口,浓酒横流,散发郁郁酒香。
“他们说你在战场上如何英勇杀敌,如何运筹帷幄,眼中对你满是崇敬。当时我真的想要开怀大笑,让天下知道你是我儿子。”似是酒力作用,老头的面色潮红,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但是不行啊,事情开始了,就不能停了,所以我将你赶出了家,你骂我我是个古板保守的蠢货,像是一个石狮子,被一个不知真或假的传说束缚在一个鬼地方,到后面你甚至在你的部下前痛哭流涕。我知道,你其实是恨我,恨我没有陪在你们母子身边,让你们受了许多苦,我也恨我自己啊,恨自己像个蝼蚁一般龟缩一方,颤抖度日。”
“可是当越儿把你骨灰带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懊悔,为何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真的是很爱你的,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不爱儿子的!当我把你和与你一起战死的战友的骨灰埋入这一片天地之时我就发誓,黑碑破碎之日,就是我为你复仇之时!”
老头就这样在墓碑旁又哭又笑,将自己心中压抑多年的一切抖搂出来。直到后面表情狰狞,满脸恨意,像是要马上要将人撕碎吞噬才能解其深仇。
老马看到老头的表情,喷了口气,摇头晃脑,似是在悲叹其不幸。
凌越出来之时,外面早已是黑夜,他背着凌越回到给千阳蛮安排的住处,将他安置好后退了出来。回到房中,温碧月依旧没睡,借着烛光拿着一件衣服绣着什么东西。凌越悄悄凑了过去,原来温碧月在一件白衫上绣着一头可爱的年幼麒麟,看衣服大小不像给自己所添置的。
凌越搂过温碧月,轻轻在耳旁吹了口气。温碧月突受扰袭,却依旧安稳平静,双手翻飞穿梭着刺绣,丝毫不受影响。常年相处,两人之间的小把戏早已熟悉。凌越没有进一步有所动作,靠在温碧月肩头问道:“给谁做的呢,你还没给别家小孩做过衣服,怎的今天有这闲心起来?”
温碧月面露和蔼笑容,转过头来,对着凌越侧脸轻轻开口。
“给小蛮这小家伙的,这几天他身体好了,不用整天穿着一件里衣呆在床上,但是府中只有一些家仆所着的衣服,才让他先行穿着,不过小蛮不是家仆,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有点不像话了,所以我就赶着帮他做了一件,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凌越可不理这千阳蛮怎么想。他拿过温碧月手中的衣服嘿嘿笑道:“我不理他喜不喜欢,他可是卖命给我凌越了,不喜欢也得穿上去,更何况这是你做的衣服,哪容得他挑三拣四。”
温碧月嗔笑道:“你啊,可不能对他像对别人一样凶,我看得出来,小蛮是个苦命儿,当初他选择习武的时候,我可真想让你阻止的,对了,今天的事情怎样了?”
凌越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将手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然后对温碧月劝道:好了,夜已深了,还是早点睡好,明天赵昌按例要来苍梧郡巡查,我得想个办法应付他一下,虽说大家心知肚明,可也要让皇帝面子上好过一点,我们的这位年轻皇帝可不是大肚之人。“
烛熄,灯灭,凌府陷入了深深沉眠,以后的千阳蛮还会经历许许多多这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