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先生的老家我们又一路风尘在夜色里经过渭河平原上的古城西安,由北往南穿越了秦岭大巴山回到了天府之国。
一到外公外婆家孩子就霸占了电视机,掏出携带的几十张VCD《狮子王》痛痛快快看了个饱。爷爷奶奶家不让看,说看多了电视不好,这下饱了眼福。为了和爷爷争夺电视机还发生了好几次摩擦,有一回,爷爷被搞得烦了就厉声呵斥她:“再哭,再哭就滚回深圳你自己的家去哭。”后来,爷爷奶奶来了深圳以后,有一回不记得是因为什么教训她,她毫不客气地回敬了爷爷:“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气得先生当即就要抽她,可平心而论,是我们大人有时候和孩子说话口没遮拦种下的因,我们抽小孩不如抽自己。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出现?当我们被孩子激怒的时候正是我们曾经的所作所为给了她们以后行为的指引,难道,不该抽自己吗?
我爸我妈也被猫咪用同样的话回敬过,我妈跟我投诉,我说她:“在成都的时候你对着她是不是说过同样的话?这就怪不得她了,这些都是你们教给她的。我还要唯你们是问呢!和孩子说话都不想好了再说,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孩子对你们这样说的时候你们就受不了了?你们对着她那样说她受得了吗?玩笑话?我当然知道你们说的是玩笑话,可是孩子不晓得啊!”这根本不是孩子记仇,是我们自己平常说话做事欠妥当、欠考虑。
回家没三天,邻居又来投诉了,原来猫咪带着邻居家的哈巴狗出去玩,狗狗开始还挺高兴的,可她带着这狗来来回回地跑,一跑就好几个小时,那狗最后累得在地上爬着起不来了,差点儿就给累死了。从此那狗一见她就躲,要不就爬地上说啥也不起来,给吃的也不要,愣把那狗给吓得此生难忘。我们有没有曾经恐吓过我们的孩子?吓得他们此生难忘?比如孩子和我们出门去玩实在太淘气了,有没有假装扔过他们?威胁说不要他们了?
有时候邻居家的小孩一窝蜂跑我们家来告状:“咪咪疯了,你们家咪咪疯了!”我们跑出去一看,原来这小丫头怡然自得地躺在一高高的石头堆上,还一边用四川话学着来来去去小贩们的吆喝声:“馒头小馒头绿豆稀饭……”“豆腐豆花鲜豆浆……”“馒头花卷五毛钱一个……”我们看看了没做声回家去了,由她去吧,要不,有时候就拿着一根棍子敲一块拣来的泡膜,一边敲还一边念念有词:“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要睡觉,你不叫,我来叫,吵得你,睡不着觉……”就这样一玩能玩半天,有时候把你给烦得不得了。总之,她总能找到玩的,只要不是危及自身安全和他人安全的事情,我都放任她,这是生活的乐趣,剥夺了就只剩下商店里的玩具了,这也许就是她很少买玩具的缘故吧。
终于要回深圳了,到机场和小姨分手的时候,她突然对小姨说:
“我走了,你又该寂寞了!”
“那你就别走。”
“你得靠你自己,找个男朋友去吧。”
我们立即要晕倒的感觉,这小人,我们平常的聊天她看似没有插过一句话,却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这时候小区有个钢琴老师开了个小培训部,我就领她去了。进了人家的店,东敲敲,西敲敲,那老师问她:“喜欢钢琴还是电子琴?”她不说话,接着在人家店里乱敲一通,敲完了说:“钢琴。”
就在那一个星期六平常的下午,猫咪开始了长达七年的钢琴学习,我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逼迫,我同样难逃这样一个教育桎梏。我有太多的事情都任由她,应该有个东西来让她难受,让她感受一下磨难。当她发现钢琴学习变成每天必须做的事情以后,就开始反抗我了,经过了大约半年时间,我放弃了,我决定尊重她的愿望,不再逼迫她。
这时候她却把幼儿园的画画老师请回了家,因为她喜欢画,素描笔法的练习那么枯燥都能找到乐趣,还一本正经地非要给我讲解一番素描笔法的不同,这玩意在我看来就是一堆线条,在她看来却是奥妙无穷。还要感谢那个深圳大学的男生,给她带来很多很多的画册,还陪着她认真地一起欣赏那些名画,很多的时候并没有去注意上课的时间,可惜的是,猫咪的爸爸和爷爷都认为画画请老师浪费钱,因为他们一家有一半的人都是美院毕业的,都认为自己可以胜任教导猫咪的责任,于是就坚决辞掉了猫咪自己请回来的老师,谁知道爷爷和猫咪在房间相处不到十分钟就干起仗来了。
猫咪把画板一扔,拉开门就走了,爷爷怒气冲冲地跟着出来,然后震天一吼:
“站住,给我站住,我还不信我教不了你了,你爷爷我画画都几十年了,我还能有什么错?你先把态度给我放端正了。”我们都不敢出声了,看着这爷孙俩火并。
“我让你这样画,你偏要那样画。”
“张老师就这么教我的。”
“你老师才多大?爷爷我多大?嗯,我敢肯定得说爷爷是不会错的。”
“我就不跟你学。”
孩子爷爷整整教训了孩子半小时,孩子恨恨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了,连哭都不哭了。自然这样的情景画画的学习也停止下来了,那老师毕业走了,再请人家也不肯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