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三岁生日的时候先生给她买了一个玩具钢琴,还在上面敲出了“生日快乐”歌送给她。猫咪简直对这玩具琴着迷了,只要在家就对着这玩具琴丁丁当当地敲,一敲就好几个小时,我旁观她对着琴的神态俨然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研究者:一会儿把那琴反复地敲来敲去,一会儿把那琴底朝天,左右摇晃着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有时候还用牙去咬,用棍子去撬。我从来不告诉她这东西应该这样玩,应该那样玩,总随着她的性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当她把一样东西拆得七零八落不成个东西的时候,她也知道这东西没救了,会跟我们说:这下完了!
我们给猫咪买的玩具很少,她对商场里五颜六色非常可爱的洋娃娃和毛公仔连看都不看,只对我买的一个套在手上的布偶感兴趣,那是我给她讲故事时候用的一个道具。
先生却和我恰恰相反,他会很有耐心地给猫咪讲解玩具的各种玩法,猫咪听得也很认真,等他讲完了她会故意反着使。得到玩具钢琴的一周后,我经过猫咪正在玩耍的房间时,突然传来了稚嫩而完整的“生日快乐”歌调,我惊讶极了,悄悄地躲在房门外听,小小孩子弹得好极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敲着,晚上先生回家,猫咪把他拉到房间地上的玩具琴前,要他爸爸弹“生日歌”,先生顺手就敲,然后就听得小小孩儿对他爸爸说:
“你这里不对,应该是这样的,你听听,是这样的。”先生一弹果然如此,先生目瞪口呆地问她:
“谁教你的?”
“我教我的,幼儿园总有小朋友过生日,老师总要弹生日歌。”
但这个玩具琴的命运最终和其他的玩具一样被“分尸”,反倒是从楼下小区捡来的树枝、石头堆满了她的玩具箱,每天回来猫咪的兜里总装着石头,你看着一样,她却说不同。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是喜欢画画的,色彩对孩子有着迷一样的吸引力。幼儿园这个画画环境的提供是非常符合孩子天性的,不管画什么都开心,老师对孩子们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只是回到家来猫咪还要求继续开工,她似乎对调色分外感兴趣,两种、三种颜色调在一起就成了新的颜色,这魔术般的东西太迷惑这小小的孩子了,于是先生不遗余力地提供各种各样的颜料,这对先生来说是拿来的事情,先生本身就要用到这些东西,只是先生总是试图正经地去教孩子,而孩子却总是有违他的正经,来来回回几个回合先生因着时间的原因也就放弃了提升孩子在画画方面的欲望。
每当孩子表现出一种天性和兴趣的时候,我们父母仿佛看到了一个天才似的,“噌”就冲了上去,妄想着把自己以为得的东西传授于他们,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正是这种强烈的父母心扼杀了多少孩童的欢乐和天性,让他们在父母急功近利的压榨面前不得不把兴趣转为噩梦,把原本的欢乐化作痛苦。
当我重新欣赏20世纪80年代西德的一部儿童片《英俊少年》时,对照中国目前的儿童教育,深深地被一种东西狠狠地刺痛着我的神经。这里的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个一个的细节,每个细节都是从德意志这个民族的深处流露出来的优秀,没有半点的修饰,没有半点的刻意,就是一种思维习惯,从这样的民族中诞生出大量的思想家、科学家、艺术家是必然的结果,不争的事实。
我敢斗胆妄言,我们的民族如果不从孩童起就抛弃那些根深蒂固的劣根性,抛弃那些绑缚了我们几千年的烂裹脚布,对着这个地球我们在科学、艺术、思想上将永远没有可能对人类有所贡献,要想拥有一个爱因斯坦一样的人物,就现实的应试教育那是痴心妄想。更可悲的是这种应试教育的触角已经深入人心,魔爪已经伸向了幼儿园里的天使,我们的天使还没有飞翔就被拆去了翅膀,只能永远匍匐在这个地球上做二等公民,我心里的这种疑惑和担忧使得先生经常评判我的偏激和杞人忧天。他会很反感地反驳我说:难道德意志民族就没有缺点了吗?我只能对他说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但我们要取的是人家的优点,孔夫子不也讲“见贤思齐”吗?这话不能光说说而不去做吧?那我们追求的“有容乃大”又从何说起?其实我们民族早已经说出了很多具有先进性的话,可惜就可惜在几千年过去了话还是话,人还是人,并没有多少东西落在实处,依然自我陶醉在过去不多的一点成就里试图充填一下贫乏的现实。
当我们引进先进的西方技术的时候,我们只得到怎么去使用的功能,当我们骄傲世界上大量的电子产品都从我们的国土上产出的时候,我们是否想过,核心的技术在谁的手上?当你欢欣生产的手机赚到西方人10块钱的时候,你是否想过人家每块芯片已经赚走你100块?而我们赚的那区区10块钱是用什么赚来的?用廉价的劳动力;人家那100块是用什么赚的?智力。我们没有人家的智力吗?不是,那我们的智力去哪里了?从幼儿园开始就被一点一点自残了去。
而在某些方面我们的智力却让人吃惊,比如创造概念的能力,前些年“纳米”的概念“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般席卷了神州大地,当我到药店买点感冒药那店员也煞有介事地跟我介绍:“这个是纳米技术的药。”弄得我哭笑不得,还有什么泛滥的健康“螺旋藻”概念、“绿色食品”概念、“转基因”概念、素质教育概念、精英教育概念……生活里充斥着无数的概念,概念所包含的实际内容和含义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概念推销给人们,而最近漫天飞舞的是所谓的“山寨精神”的概念,在一片欢呼声中的“山寨精神”里我感到了深深的不解,如果说人要有点反抗精神,我想谁都明白,可我们偏偏要制作出来一个“山寨精神”的概念来,我想没有几个人能明白这个概念要表达的东西。我个人觉得还是弄清楚了这些个概念的真实内容再去使用比较妥当,单纯玩弄一种概念对社会的危害非常大,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可不能像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一些所谓先进的理念盲目地奔跑。
我和先生其实也逃不出这个定律,总在自我意识膨胀和外界功名利禄诱惑的驱动下,本着帮助天使展翼的美好愿望实际上是在干着卸掉天使翅膀的蠢事,很多时候也受着无数“概念”的诱惑,当真实地去深入一个“概念”的时候才发现概念是空的,实际的内容仍然是“拔苗助长”,我和先生在这方面唯一的区别就是程度和强度,我往往在孩子的天性面前被击退了回来,反思己过,而先生则是勇往直前不达目标决不气馁,但因他要挣钱养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花在这方面,所以只好更多的在这方面依赖于我,而我又常常阴奉阳违他的教育意图,所以先生时常唉声叹气我对孩子的放纵,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我们夫妻之间在这方面的分歧越来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