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节的临近,工作愈发繁忙起来,留在老家的父亲突然病倒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突显了出来,人生总有做不完的选择,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许多时候由不得你,也没有现成的标准答案供你选择,我只能接受母亲的建议,让猫咪跟随母亲回老家,纵有千般不愿万般难舍,现实总归是现实,就这样刚过一岁没多久的猫咪真的要和我暂时分离了,这一回不是八小时,也不是十小时,而是一段时间。
在猫咪离开我的前一夜,我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慢慢地写下《猫咪备忘录》五个字,然后用整整五十条千叮万嘱填满了半本笔记本,母亲觉得我太夸张,我却意犹未尽,到机场的一路上不停地说着注意事项。
猫咪却没有出现我初去上班时的那种样子,她看上去似乎很兴奋,直到与我挥手离别,也没有依依不舍,我却独自心酸和无奈,看他们消失在安检的尽头,一家三口就这样开始了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三个城市的经历。
黯然回到家中,心里空空,脑里空空,喧闹的房间突然之间静了下来,这个时候独自一个人却什么也不想去做,在沙发上,一个人从天亮坐到天黑,直到电话响起,却已经什么也不想说了,简短地问了问那边的情况,继续从黄昏坐到深夜,这个时候也突然想念起远在北京的先生,只是想念,并没有欲望去接通电话。我们的人生中有很多这样飘着空白困惑的时候,对于爱情、亲情、友情等涉及人类情感的问题,在痛苦和迷茫无数次袭击了我之后,在经过许多年的思考后,我似乎明白了其中大部分的内在规律和关联关系,但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和孩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有时候你被她烦得恨不能立即离开她得到清静,和亲人相处也有这样的时候;和朋友相处也有这种时候;和爱人相处更有这样的时候,万般纠葛都能理得清楚,就有那1%的感觉你怎么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特别凸显在婚姻中的两个人之间,日子长了,激情消失了,尖锐对立的矛盾也不多了,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话也不多了,可是其中一个突然真实地离开了这个共同生活的屋檐下,你的感觉是那样的不同,就如此刻的我,坐在黑夜里的我,这1%的迷惑有时候能在瞬间颠覆你那99%的清醒,把情感完全导入另一个境界,是好是坏,难以言断。
这以后的日子,每当电话响起,我总会得到很多惊喜,有时候是恐怖的惊喜:猫咪最近喜欢上了偷偷溜进厨房,用手开关煤气玩,听得我脑门直冒冷汗,今天还把外婆熬的汤变成了一锅焦煳。
某天传来消息说我们左邻右舍的老老少少都被整成了椒盐普通话,哦!对了,这是我五十条中的一条,不可以教猫咪讲四川话。
某天父亲说今天下雨了,又冷又湿的,他带猫咪去了动物园,我不解地问父亲这样的天气去动物园干什么?老的身体不好,小的又小,父亲说没办法说错话了,头天开玩笑说带猫咪去看大熊猫,谁想到小小孩子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就说:“动物园。”父亲不愿意失信于猫咪所以就冒着细雨去了。
某天,电话里传来了猫咪清晰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我问是谁教的,妹妹说是父亲教的,我问父亲教这个干什么?父亲说练习口齿清楚,况且现在猫咪的舌头只能玩得转三个字一组的东西。
又某天,母亲说猫咪今天把邻居大爷的鸟给放跑了,一大早人家遛鸟喝茶正高兴,没料想和父亲一早出去的猫咪怎么就把人家的鸟笼给打开了,一只飞走了,另一只被她捏死了。
“娃娃岁半,翻坛倒罐”让猫咪天天发挥和发扬光大,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波及四邻,殃及鱼池,家人跟在后面赔礼道歉外带赔款。这个时候的孩子在本能的好奇心带领下破坏力逐渐加强,而你却不能去责备她,偶尔的教训还是要给的,当你给予她教训的时候往往又演变成一场忍俊不禁的笑料,小姨高高地扬起手臂威胁到:你再这样就打你屁股。猫咪盯着小姨想了想,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到沙发上去,大家都以为她听懂了威胁开始有所收敛了,小小孩儿坐定后却口出童言:没屁股,打不到。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分离的痛苦,决定要把孩子接回来,电话里先生却告诉我:“我爸妈发疯了。”我着实吓了一跳,连问原由,原来过去的两个月以来公公婆婆一直都在逼迫他们所有的孩子拿钱出来给他们在老家买房子,四个孩子一人一万五千块。那时候这个数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尤其对先生在老家的哥哥姐姐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何况公公婆婆当时的居住条件就比他们同在老家的两个孩子强。
这远在几千里外的事情就这样波及到了我和猫咪,我只好放弃辞职的打算,也放弃将孩子立即接回来的打算,又一只扇动着的蝴蝶的翅膀。生活中的八面来风都是些怎样的蝴蝶在扇动它们美丽的翅膀?欲望?面子?虚荣?自私?权威?……而这样的揣测是对父母的大不敬吗?是否动了传统孝道的面包我不知道,而我们的面包肯定是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