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里贝尔译/梁莉
真正的谅解,就在于体谅到他人心中微妙的痛,不去触及它。
哈里回来了,6个月后第一次睡在自己的床上,早上醒后惬意地看看窗帘在晨风中飘动。回家的感觉真好,但似乎有点遗憾。
6个月前,作为镇上收税员的哈里,在汽车展销会上看中了一款心仪已久的轿车,但当时手头缺现金,就问汽车销售员能否把这笔交易推迟到下周二。销售说汽车当天必须买走,并且要付一大笔首付款。情急之下,哈里动用了保险箱里的税款。车到手后,哈里开着它直奔波特兰市,准备把他存在银行保管箱的一些债券兑成现金。不料,在去的路上,由于车打滑,出了车祸,哈里被送入医院,神志不清地躺了一周。当然,动用税款的事就败露了。他被判了6个月监禁。
父亲痛心地说:“儿子,你真糊涂啊。”
“我知道,爸。”
“你在镇上的信用一向都好,麦克唐纳在你每周赚15美元时就为你开了一个赊欠户头。取得了他的信任,你在镇上任何地方都容易贷款。”
“对不起,爸。”
“如果你今天要去镇上,替我买些剃须刀片,好吗?”
哈里没出门,整天在花园里忙活着。第二天,父亲问些刀片的事儿,哈里回答说他没去镇上。父亲严肃地斜眼看了他一下。母亲赶紧去镇上把刀片买了回来。
“你有什么打算吗,孩子?”几个星期后父亲问道,“我们并不是要赶你走,这是你的家,但。”
哈里正看着波特兰日报,说:“正好,他们在招聘清洁工,我明天准备去应聘。”
哈里乘公共汽车去了小镇北边的山区,来到靠近加拿大边境的森林找工作。他找了一份不要求个人档案的砍伐工。他每天工作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觉得非常自由,自由的感觉是如此美妙,以至他毫无怨言地忍受着劳作的艰辛。
但他忘不了家里的亲人,父亲话语中那种忧郁的掩饰不住的无奈让他无法忘怀。
他又回来了,坚定地、平静地乘公共汽车在小镇中心下了车。只要他还想给亲人们带来一些安慰,或是想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安宁,他就得面对全镇的人。
汽车停在麦克唐纳店前,哈里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麦克唐纳就坐在店前的长椅上。
“你好,麦克唐纳。”哈里礼貌地打招呼。
麦克唐纳冷冷地默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缓缓地跟着哈里走进店中。
“我买几件白衬衣。”哈里说。
“15号,34的袖子。”麦克唐纳说道。
哈里把手伸进裤兜,紧抓着一卷钞票,“再要几双袜子,颜色要黑的和灰的。”
“袜子是11号。”
哈里选了6双,他还挑了两条领带和三条内裤,做这些事时他的手一直放在裤兜里抓着那把钱,实在等不及要把钱拿出来了。
“就这些了,一共多少钱?”
柜台上有一本记账本,哈里看着麦克唐纳打开它,翻到B字打头的那一页找到“巴尔·哈里”。
“一共是22美元50美分。”麦克唐纳边说边在账本上记录着。
哈里用不着掏出裤兜里的钞票了,他的手慢慢放松了。手从裤兜里退出时,空空的,但满手是汗。
麦克唐纳把东西包好,递给哈里,说:“再来啊,哈里。”
哈里提着包,走在街上,脸上露出释怀的微笑,嗓子眼儿像被什么堵得满满的。他回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回家。
他不用再害怕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