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事情,天刚黑了下来,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宇宙人来了,现在就在他家附近的宾馆里。这宇宙人好生厉害,上知天下知地中间知空气,总之世界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乃至将来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问朋友这事靠不靠谱,如今的骗子太多,我光气功大师就见过五六个了,这又突然冒出来了个宇宙人,说实话我觉得有些滑稽。朋友说别管那么多,万一能把你帕金森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然后再告诉你世界上有没有治疗你的病的药,你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想也有道理,治好治不好咱也去见识一下宇宙人,这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宇宙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能在济南见上一面这就是我和宇宙人的缘分。几经周折我不光见到了宇宙人,还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我也了解了两个宇宙人的大体情况。原来这两个宇宙人都是内蒙古某地市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男的是一名技术员,女的是会计。某一天突然运气降落在了男技术员身上,这里边奥妙无穷。经过一番曲曲折折,他学会了谁也听不懂的宇宙语。给他联络的那个宇宙人告诉他天降大任与斯人也,以后宇宙和地球的联系就靠他了。后来宇宙人的业务量太大,宇宙人总部告诉他将给他配一名助手,不久就可到任。果然,一个月后电视台的女会计悄悄告诉他说自己就是总部安排给他的那个助手。从此两个人珠联璧合,天衣无缝。两人进入工作状态以后,男宇宙人就会把需要问的问题翻译成宇宙语,然后把宇宙总部的答案再由女宇宙人翻译成汉语,用笔写出来,这才算完成。我对吃饭不感兴趣,一心想结束酒宴看这两个宇宙人如何表演。其实我那时候就能肯定这是两个大骗子,但我没有退出之意,好奇心促使我想看看他们到底如何表演。这时我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二人均是中等身材,女宇宙人三十多岁的年龄,穿一身西服套装,不笑不说话,给人一种亲切自然的印象。男宇宙人也是西装革履,扎着红色领带,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满脸严肃,怎么看也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奇怪地想,一会儿他们将如何表演呢?我担心他们表演时我会笑出声来,把一场闹剧变成喜剧。终于吃完饭了,我抢着结了账,女宇宙人对我赞许地一笑。
表演开始了,女宇宙人拿起一沓稿纸,一支圆珠笔,示意我可以开始了。我却慌了手脚,天下万物有那么多的疑问,我不知道从何问起。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却这样地不争气,叫人汗颜,尴尬无比。这时我想起了名著《红楼梦》,我问他究竟有没有后四十回?有的话现在在哪里放着?是否能找得到?男宇宙人立即叽哩呱啦说起了谁也听不懂的宇宙语来,女宇宙人马上用笔记录了下来。纸上出现了这样几行字,曹雪芹实际上把《红楼梦》已全部写完,后四十回当然还在,就放在北京故宫东北角那个地下仓库里,用一个绿色的铁皮箱装着,完好无损,那个绿色的铁皮箱子有人在上边画了几枝青竹。真是石破天惊,如果是真的,我国的这些红学家们还不欣喜若狂?我又问既然在故宫,何不把它拿出来,让它重见天日不好吗?宇宙人回答,现在是困难重重,不光管仓库的不相信,管故宫的领导也不相信,他们认为你这是神经病,说胡话,甚至会把你当做破坏分子给抓起来。
我是十分关心我的工作单位,最近文学不太景气,举步维艰,我就想问问文学杂志的前途,这也是一点私心在作怪吧,于是我问目前文学界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文学杂志前景如何?
宇宙人马上回答,如今由于受电视电脑的冲击,文学的前景不是很好,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刊物当然是首当其冲,读者越来越少,印数大幅度下滑,越来越不景气喽。你改行吧,现在还来得及。看样子这个宇宙人还是了解一些文学的情况。我要问的是我最关心的事情了,我问宇宙人我的病是什么病,能治好吗?需要服什么药?需要多长时间?宇宙人马上回答,你得的是铜中毒症,你前些年一定接触过古代铜器,或误服了铜锈之类的铜毒,目前没有特效的办法。我仔细回想,没有呀,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铜器,更没有误服过什么铜锈之类的东西。我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没有,这下子得罪了宇宙人,女宇宙人停止了笔录,男宇宙人停止了叽哩呱啦的翻译。
我转身走出了酒店。一阵凉风迎面吹来,我脑子清醒了很多,真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我十分庆幸,我到底是及时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