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到乡政府汇报了一次工作以后,在乡长第一次领着乡直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来到了这个距乡政府二十里之遥没有公路的田家峪看了看之后,有消息说,田家峪要成为全乡第一个集体致富的典型,不久的将来,人人都要成为万元户。
全村人兴奋不已,觉得天地一下子是这样宽广,阳光是这样的明媚。正是秋高气爽的十月,这儿刚下了一场透雨,半半山坡上野花芬芳,蜜蜂在花蕊上舞蹈,山泉在小溪里唱歌。小胡子全副武装,从城里又来了。人们神采飞扬地告诉他半个月来的变化。他一笑置之,对这不感兴趣。
他来到半半山顶,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山风,再吸一口,神情为之一爽,他伸了伸手臂,做了个扩胸动作,听见骨节叭叭作响。这表明一切正常,自我感觉良好。
一只苍鹰从空中掠过,带过一股强劲的山风。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心头扑扑通通跳了几下。如今,他是全县第一个停薪留职的个体户,三下上海,长途贩运,别人蚀本,他赚了一个整数。这回呢?有把握成功吗?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就要揭开千古蜂洞之谜了,他是第一个。算不算世界之最呢?不管它。
他从容不迫地戴上头盔脸罩,穿上防护服,足蹬高筒马靴,套上皮手套,装好手电筒,腰间系一根白白的尼龙绳,手持一根两米长的木棍,平静地命令:
“开始吧!”
绳子一节节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放下去,小胡子立刻悬到了半空中。他用棍子往岩石上一点一点,一寸寸向下移动。
全村的人都出来了,在崖下用敬佩的目光望着崖上的黑点,紧张地大气儿不敢出。正是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为田家峪带来多少撩人的希望啊!愿山神保佑,苍天保佑!有人在心里祈祷着。
整整半个小时,小胡子才接近了洞口,他吸住一口气,用棍子往崖上猛地一点,身子荡了开来,在绳子荡回到洞口的一刹那,他一下子扔掉棍子,抱住了从洞口里伸出来的一棵荆树枝,少顷,他站到了洞口上。
“成功了!”崖下的人们欢腾雀跃。
小胡子微笑着向崖下挥手致意,然后,向洞中走去。他的眼睛一时还不适应里边的黑暗,但直觉告诉他,洞很大,很深,超过了他的想象。他很得意。
“嗡”的一声,数不清的蜜蜂被惊起,一拥而去,但很快又向洞中拥来。所有的蜜蜂都被激怒了,太卑鄙了!太狂妄了!太不自量力了!竟有人敢占据它们的领土!愤怒的蜜蜂成群地扑了上来,发起了轮番进攻。
“不欢迎吗?未免太不礼貌了吧!”小胡子嘟囔着,“我来看望你们,并没什么恶意嘛!”
他轻轻抹掉遮在眼罩上的蜂儿,他不忍心伤害这些将给人们带来甜蜜的可爱的小精灵,他打开电筒,向里边摸索着前进。
蜜蜂大概是世界上最有组织性、最有报复性、同时又是最聪明的小动物。它们深知对付这个全副武装的庞然大物不可掉以轻心,用牙咬,咬不动,用尾针蜇,扎不透,立即改变了战术,于是蜜蜂们趴在小胡子身上不动了,而且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崖下人声嘈杂,虽然看不见进洞的人,但他们相信小胡子会带出令人振奋的消息。有人提议,今天晚上全村会餐,大伙轮番敬酒,非把小胡子灌醉不可……妇女们则盘算着,领到第一笔钱以后,先给全家老小每人扯一身新衣,然后……村长呢,在反复掂量,有钱了是先修个水库,还是先买个发电机?他辛酸地想起一件往事:在宣传“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年代,他曾好奇地问公社书记:“电灯捻子朝下,咋能点着?”一时传为笑谈……
……蜜蜂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小胡子简直成了蜂人了。腿,已有水桶般粗细,难以举步,头上完全成了一个大疙瘩,什么也看不见,现在是欲进不可,欲退不能了。
又是半个小时了。崖下的人群停止了喧嚷。仍不见洞里的动静,村长有些沉不住气,他搓着手,焦躁地走来走去。这事儿真他娘的啰唆,真他娘的不对劲儿。他抬起头,看见伸进洞内的绳子被蜜蜂沾得老粗,心忽地往下一沉。突然,他向崖顶吼了一声:
“快拉绳子!”
“拉绳子!拉绳子!”崖下的人们预感到了什么,也一起喊着。
绳子猛地抖动了一下,拉出来一个大蜂球!
“啊!”村长一声惊呼,眼前一阵发黑。
绳子颤抖着向下滑动,终于,蜂球落在地面上。谁也分不清哪是人的身子,哪是头脚。蜂球蠕动了几下,就无声无息了!
面对这个局面,谁也无法对付,实际上也没有办法对付。人们手足无措,乱了手脚。
还不断从洞里压下来的蜜蜂发现崖下的人群与这次行动有关,于是乎,纷纷向炸了营的人群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