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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待人有情有义

胡雪岩认为,人与人之间,并非只有刀光剑影,必要时彼此之间只有温情相待,彼此互相捧场,才能实现利益均沾的目的,只有如此市场也才能活络起来。如果互相拆台,恐怕只会彼此垮台。胡雪岩不仅考虑到自己的利益,也为对方的利益着想,绝不为了替自己谋求最大利益而不择手段、钩心斗角。这在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中实属难能可贵。正因如此,胡雪岩才能在数十年的商场生涯中,左右逢源,商路畅达。

胡雪岩从来都不是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人。他在江湖上办事,极为注重“情义”二字。他做生意的原则和做人的原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有情有义。在生意往来中,他经常替对方的难处窘境着想,对方见胡雪岩如此义气,也常常把他当做朋友,视为知己,非常乐意和他在生意中往来。正因为他广结江湖朋友,所以在生意场中无往不利。而胡雪岩在江湖中做生意的成功,则是从他赴上海买商米代垫漕米开始,那时他才初涉江湖。

自从王有龄官拜海运局坐办后,便鸿运当头,事事顺利,颇得抚台大人的青睐。这当然也得益于胡雪岩对他的热心关照和提醒。这一年春天,抚台大人要求王有龄去上海买商米来代垫漕米,以期尽快地完成浙粮京运的任务。

漕米是天庾正供,照例是一年一运,一年一清。交兵之时,粮食乃兵营命脉。所以漕米运达是否及时,与江南诸省地方官的官运关系甚大。

至于买商米的银款,由胡雪岩出面负责筹备,到他原来的信和钱庄去争取垫拨。钱庄的东家权衡利害,见有海运局这个衙门作为后盾,又受胡雪岩放款给王有龄而获得巨大商业利益的成功例子鼓舞,壮大了胆子,于是接受了胡雪岩的建议,同意垫拨银款。

钱的事一有了着落,王有龄和胡雪岩一行人就立刻乘船动身去上海。在松江,胡雪岩听到一位朋友说,松江漕帮手中已有十几万石米想脱价求现。于是他弃舟登岸,进一步打听这一漕帮的情形。他了解到当时在松江漕帮中管事者尤五,为人爽直,但是对于官府将漕米改道海运,颇有微词。胡雪岩意识到这桩生意很难做成,但一旦做成,浙江粮米交运的任务随即就可以完成,也可以减免许多麻烦。所以胡雪岩决定亲自上门谒见这位魏老爷子。

胡雪岩在他的两位朋友刘老板和王老板的带领下,来到了尤家。

一行人来到尤家,也不敢冒昧。刘老板先上前自报家门,说浙江有一位朋友远道来访,问尤五愿否接见。胡雪岩为了表示与漕帮结交朋友的诚意,便将事先备好的拜帖和礼物一并奉上。

时值尤五不在,只有其母在家。尤老太太请三人客厅候茶。只见到尤五的母亲,刘、王二位老板颇觉失望。这时胡雪岩细心观察,发现这位老妇人慈祥的面相之中透出一股英气,便料定她必定对尤当家的有着很深的影响力。胡雪岩心中推测:要想说动尤当家的,就得首先从说服这位“老巾帼”入手。

胡雪岩十分谦恭地以后辈之礼谒见,尤老太太只是微微点头,用谦逊中带着傲岸的语气请三人喝茶,一双锐利的眼光也直射胡雪岩。当三人品了一口茶之后,尤老太太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三位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胡雪岩非常谦卑地说道:“我久慕尤当家的大名,知道尤当家在上海这一带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这次路过,有幸拜访,十分想请尤大哥和前辈小饮几杯,以结交结交友情。”

“哦!”尤老太太非常吃惊地问,“请我们喝酒,就这么简单?”

“正是!”

“谢谢,可惜我儿不在家,我又行动不便。让你费心了。”尤老太太客气地推辞。

“那就这样,”胡雪岩不达目的不罢休,极为殷勤地说,“我就在这儿等尤大哥回来,然后再痛饮几杯。”

尤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胡老板从浙江远道而来,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就请直说。若有我们母子能帮忙的,必当尽力。”

胡雪岩马上意识到此时也不便再拐弯抹角了,便把这次的来意和盘托出,向尤老太太直说了。听完胡雪岩的话后,尤老太太缓缓地闭上眼睛。当时,胡雪岩感觉到整个大厅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过得很慢。良久,尤老太太又缓缓地睁开眼睛,凝视着胡雪岩说道:“胡老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砸我们漕帮弟兄的饭碗?”

“知道。”胡雪岩回答得出人意料地坚定。

“知道就好,那你一定得体谅我的苦衷,恕难从命。”尤老太太一口回绝,说得也异常地肯定,“至于在裕丰买米的事,虽然我很少出门,但也略知一二,胡老板有钱买米,若裕丰不肯卖,道理可说不过去,这点江湖道义我还是要出来维持的。倘若只是临时地垫一垫,于胡老板无益可得,对于做生意的,那可就不明所以了。”

听了尤老太太的话,胡雪岩并不感到灰心丧气,反倒是更加胸有成竹地大声说道:“老前辈,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战事迫急,这浙米京运可就被朝廷盯得紧了,一旦误期,朝廷追究下来不但我等难脱罪责,我想漕帮弟兄也难辞其咎吧!为漕帮弟兄想想,若误在河运,追究下来,与全帮弟兄的性命休戚相关,而且很有可能被扣上通匪的嫌疑。到时候,尤当家的可对得起全帮弟兄?”

在江湖中,为人处世讲究“义”字当头。胡雪岩深谙为人处世中“义”的分量,他没有为买米而买米,而是设身处地为漕帮着想。胡雪岩以帮里义气相激,正好击中尤老太太的要害之处,使得尤老太太不得不仔细思量卖米的事情。

“老前辈明鉴,我胡雪岩平素也不喜为那损人利己之事。行走江湖者,多愿结交朋友而非挑起仇视,我胡雪岩也是想帮漕帮弟兄一把。这批米如能顺利地漕运至上海,让朝廷也见见漕帮弟兄的能耐,岂不甚好!再说,如若误事,岂不反倒被海运的那帮人看扁了!愿老前辈三思。”

胡雪岩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尤老太太听完之后,没有立即答复,只是挥手示意两边侍奉的手下人:“你们快去把老五给我叫来。”

胡雪岩见事情已经有转机,也就不再多刺激尤老太太,相反的却热情地和她闲聊起来,从松江鲈鱼一直到江湖掌故,倒谈得十分投机。

二人谈兴正浓时,一名男子风尘仆仆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只见他四十上下,个头不高,但浑身肌肉饱满黝黑,两眼目光也是如鹰一般,内行人一见便知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此人正是漕帮现任的执事尤五。尤五向尤老太太请安后,尤老太太便替双方引见。看着老人家对胡雪岩三人的恭敬态度,尤五自然也十分地客气称呼胡雪岩为“胡先生”。

尤老太太说:“胡先生虽是道外之人,却难得一片侠义心肠。老五,胡先生这个朋友我们一定要交,以后你就称他‘爷叔’吧。”

尤五十分顺从地改口称呼胡雪岩“爷叔”。

胡雪岩当时还不明白“爷叔”的含义,回头低声问刘、王二位老板,二位老板低声告诉了他。原来据传,漕帮最初的三位创始人中,有一位创始人身边时常跟随着一名小童。小童极为忠诚可靠,曾多次将三位创始人从死亡边缘救回,所以三位创始人的所有密议都不回避他。但这位小童却从来没有加入过漕帮,所以帮里人都尊称他为“门外小爷”,人称“爷叔”。胡雪岩能够得此殊荣,深感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当”。尤老太太见胡雪岩如此谦逊,心中更是高兴。

漕帮向来言出必行,尽管胡雪岩再三地极力谦辞,但尤五已喊出第一声“爷叔”,其余的人也就跟着齐呼“爷叔”。

当晚,尤家杀鸡宰鹅,华灯高掌,热闹非凡。尤老太太、尤五、胡雪岩及刘、王二老板频频举杯,以庆祝双方结为朋友。酒足饭饱之后,胡雪岩又一次提起来意,尤五听罢,面露难办之色。

胡雪岩问道:“尤兄有什么难办之事,尽管直说。”

“唉!”尤五长叹一声,“不瞒爷叔,现在漕米海运以后,松江漕帮弟兄的日子十分难过呀。近来就因长毛捣乱,漕帮生意大减,本来就已经亏空了一大笔银子。现在漕米又改海运,无米可运,可叫弟兄们哪里去找饭吃呢?本来打算将这十多万石米卖掉,以打点官府,摊销海运,恢复河运,给漕帮弟兄们找回饭碗。但是现在垫付给浙江海运局,虽然有一些差额可赚,但收回后仍是米,终归还要再卖一次。我只怕耽误了时机,被海运抢先,漕帮弟兄可就无法维持生计,那我老五不就成了漕帮罪人。”做事,予人方便,予己方便,这是胡雪岩为人办事的宗旨。于是胡雪岩非常诚恳地说道:“尤兄,你我现在已是兄弟,以后有什么难处,我都会尽力帮助你解决,兄弟请放宽心。”然后转身对刘、王二位老板说:“二位老板,雪岩这次可就有一事相托了。”

“胡兄过谦。”二位老板齐声道。

“二位老板,请贷一笔款子给尤兄,我雪岩以阜康钱庄作担保,等到下月底青黄不接之时,尤兄以高价卖掉这批粮米,必当连本带息一并付清,不知二位老板意下如何?”

“胡兄怎么说就怎么办。以胡兄的为人,我们都信得过,再说还有阜康钱庄作担保,别说十来万两的小款子,就是把我的老窖给端了,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刘老板十分谦卑地回答道。

尤五见胡雪岩谈笑之间就把自己长期以来劳苦忧虑的资金问题轻而易举地给解决了,心中十分感激:“爷叔你真够义气。来,先干一杯,略表我的敬意。粮米之事,爷叔就不用操心了,我定当尽心为爷叔办好。”

当日宾主双方尽兴极欢,纷纷扶醉而归。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胡雪岩正是看重尤五为人耿直豪爽的性格,设身处地地为尤五排忧解难,通过钱庄贷款接济漕帮,解决了他们的经济困境,从而赢得了尤五的敬意,浙米京运的事也由此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从此,胡雪岩和漕帮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也给胡雪岩后来的军火生意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后来,漕帮不仅给胡雪岩运输货物,而且给胡雪岩透露了许多生意上的有益信息,使得胡雪岩对商业上的情况了如指掌,从而做到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在胡雪岩的处世哲学中,江湖势力也有江湖道义可言,所以胡雪岩对江湖势力便以“花花轿儿人抬人”的态度与之相待。也就是说:当你处处为对方的利益考虑到了,对方总不能无动于衷,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对方也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而且,胡雪岩清楚地认识到江湖势力与商业成败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如果处理得不好,只会给自己增添许多麻烦,处理好了,则可能使自己在商场中顺风顺水,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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