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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很爱很爱你

当我还是一个花苞儿的时候,我认识了他——那个给我带来阳光般感觉的男孩。

我栖身的这棵树就在男孩家的花园里。

我和我的姐妹们都属于他,他每天都来看望我们。

夏天,炽热的阳光锤头一样砸在我们这些苹果花柔弱的花瓣上,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多亏有他。他每天用喷壶把洁净的水轻轻地喷洒在我们身上,让妹妹们尚未张开的花瓣湿润起来。每到这时,我就会感觉无比的幸福和快乐。

他爱我们,从他看我们的目光中就能读出这一点。当然,我们也很爱他。但是,我总觉得我对他的爱要比别的姐妹多。

当第一缕曦光将我唤醒,我就努力释放自己所有的活力,我想让他看见我,注意到我的与众不同。然而,他似乎从来都没看过我,这让我很苦恼。

终于有一天,他注意到我了。

那天早上,我刚刚醒来就发现一只可恶的青虫懒懒地躺在我旁边。我既厌恶又害怕,却一动也不敢动,怕它醒来伤害我,然而它还是醒了,并且朝我爬来。我怕极了,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把花瓣上的露珠儿都抖落了。就在这关键时刻,他提着水桶来到树下,于是,我努力地晃动身体,希望他能注意到并且帮我解决这个胖胖的笨家伙。

我成功了!

他爬上梯子,用手捏住那个家伙,并把它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他回过头来,温柔地用手指摩挲着我的身体,微笑着对我说:“吓坏了吧,这回没事了。”他刚要转到别处,却突然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我看。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他用一种很开心很惊讶的语调说:“原来你这么美丽……真得感谢那只虫子,不然我还发现不了你呢!”我展开笑容——真希望他能读懂我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来浇水时都会微笑着看看我,跟我说说话。我真希望自己能和他交流,让他知道我的感受——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说人类的语言。

我承受着姐妹们嫉妒的眼神,为了他的垂青,我仍然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好朋友劝我说:“你何苦呢?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到最后还不是变成苹果被他吃掉,倒不如长得丑一点,还有可能保全性命……”我笑了,没有说话。

就在那一天,我听到一首歌:“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求时间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把这种子酿成果实……”

我们是注定要变成苹果的,而苹果的价值就在于被人吃掉。如果不要被吃掉,那我们努力吸收营养努力成长还有什么价值呢?何况,我爱上了我的主人,我最大的快乐和幸福就是让他快乐,哪怕是快乐地将我吃掉!

她们不会懂的,所以我也不必去解释;我只要让自己成长,为了他。

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平时不同,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同,直到他提着水桶来到树下,我才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力量。当他像往常一样登上梯子来看我时,我体内的力量爆发出来——我将最外层的花瓣“嘭”的一声弹开了。

他笑了。我优雅地舒展自己所有的花瓣,用淡淡的清香向他传达我最真挚的爱恋。他用手指托起我的花萼,我感觉到无以复加的幸福——我听到了姐妹们羡慕的唏嘘声。我知道,我作为苹果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每天他的到来都让我开心、快乐。在那样美丽的心情中,我逐渐变成一只青苹果。

我努力成长,希望自己尽快成熟,早日变成一只完美的可以被他吃掉的苹果,虽然那将意味着我粉身碎骨,但是我心甘情愿。我希望我的皮肤给他的牙齿带来愉悦的咀嚼快感,我希望我的身体给他的口腔带来清新而芳香的气味。长眠在他的体内——和自己爱的人永远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再过几天,他就会摘下我了。

这天,他双手捧起我已经泛红的身体,用痴迷的眼神看着我。他轻轻地许诺,他将第一个摘下我。

我好开心哟!就要被他——我爱的人——摘下,那将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时刻吧?

他原本计划摘苹果的那天下起了大雨!我很沮丧。因为我已经足够成熟,我的手已经快要抓不住树枝了,我真担心自己会脱落的。

第二天,天气晴朗,然而,他还是没来。

一只鸟儿落在我抓着的树枝上,在我的手上一下一下地摩擦它的喙。我爱的人啊,他为什么还不来!我……快要抓不住了呀!

那天傍晚,夕阳把她美丽的余晖洒向大地,在曼妙的光晕笼罩下,我看到他——我爱的人——终于提着篮子向我走来。

然而,就在最后的时刻,就在那幸福即将来临的时刻,就在他的手已经伸向我的时刻,我倏地滑过他的手指,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那是我最后一次感觉到他的手指了——地面上坚硬的石棱刺穿了我的身体!他用惋惜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我多么希望他快乐啊,我想告诉他,不要因为我伤心,因为还有那满树的苹果在等着他,可是,我不会说话。

在飞向天堂的途中,我又一次听到那首歌: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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