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么?”九有些无奈地说。
“看到了,好像,跟其他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嘛~~我以为,敢弹劾叔父的人,应该会与众不同——没想到,也跟牢里的犯人一样,不禁打啊~~”我笑笑。
九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他以为我一直都是一个被家人呵护着长大的——
贵公子吧?
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折磨虐待。
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流觞每次在虐待那些犯人的时候,我都在外面偷偷地看着……
“是么?我看他倒是有一些不同呢……”九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杨觅之的头,像欣赏古董玩物一般。
我从侧面看到杨觅之的眼神——
那样淡薄,无欲无求。
弹劾即墨氏,不应该都是那些想名垂青史或获得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想要做的事情吗?我从来都不认为这些人会是什么壮士——
抑或是值得敬佩的人。
杨觅之蠕动着嘴唇,似乎要说什么。但是他暗淡的眸子当中闪烁的不屑的眼神,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半天,杨觅之朝九淬了一口,狞笑着。残破的身体似乎也在颤抖着……
九冷笑着,松开杨觅之的下巴,说:“还真是忠肝义胆啊,牙齿都敲没了,还不肯供出来么?”
黑洞洞的嘴巴,我看着,有一丝丝的惋惜。
毕竟,他还是曾经的户部尚书,本可以安逸一生,却偏偏要惹这麻烦……
九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哎~审讯你——都耽误了审核呢。”说完,九便转身离去。
九的极限已经被杨觅之越过了。九这样的姿态,等待他的,只有更加令人发指的刑罚。成为一个活着的尸体……
黑暗空洞的审讯房大门,九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模糊……
到了门外,九抽出凌厉的苗刀,猝不及防地插进破裂的墙壁。
“越城,发布宵禁令!直至调查出刺杀者为止。”
“越城宵禁,令三千羽林环城视察,过戌时出游者,无论其身份,斩杀!”
……
有时候,我想,九能够做的就是这些。
……
过了些日子,我到审讯房去看杨觅之,发现这些日子,他的身上又添了几处伤痕。在阴森晦暗的审讯房里,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多见了。
看着如腐尸一般的他,胃不禁翻滚起来,有些恶心。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铁链作索了一阵,似乎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
转过身,看到杨觅之抬着头,嘴唇蠕动着,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我有些疑惑,便走到杨觅之的面前,怎知,他突然向我扑过来……
不是被锁着吗……怎么会这样……
一阵难忍的疼痛由脖颈传遍全身,刹那间,我看见杨觅之嘴里含着一块碎片,我的肩膀处鲜血正汩汩流出……
杨觅之被捆绑在刑架上,但是铁链的长度足够让他扑向我。他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我的伤口却只是皮外伤,并没有生命之忧。
有时,我在想,那个时候他是不是想用他仅存的一点力量,杀了我……来泄愤?
可是,他本可以将那一刀划在我的脖子上时,他只是将这最后的机会放弃了,只是在我的肩膀上划了一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杨觅之的脸色忽然变了。
我感到了身上的温热,一种血腥的温热。
我抬头,看到那抹冰冷的银色。
是流觞。
杨觅之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倒在我身上。
——“你叫即墨方吗……”
——“青州是一个好地方呢……”
——“那里有美丽蹁跹的女子……”
——“还有怡然的农家小屋……”
——“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血放肆渲染着本就黑暗的审讯房。
恍然之间,我竟然问了一句:“你是——青州人么?”
“是啊……”
………
不知,流觞又是一刀,杨觅之终于死了。
可是我却感觉不到。
我以为他还活着。
就像刚才与我说话时那样,活着。
流觞把他从我的身上扔下来的时候,说:“真是脏,这回,蝎子们似乎是有食物了……”
我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还是不要了……好好埋了吧……”
流觞怔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说:“那好吧……”
此时,我心里竟然有些怨,怨流觞把杨觅之杀了。其实,杨觅之是早就想要死了吧……死到临头却还如此嘴硬……还真是一个有些节气的人。后来,九说,其实,杨觅之很蠢,但是他是他见过坚持到最后的人……
尽管死地太早。
美丽蹁跹的女子啊……他的心中,青州是否也有那么以为让他牵挂的女子……
“方方,想什么呢?头目叫你跟他一起去青州呢。别磨蹭了,这是机密……是要调查近来的怪事的……”流觞看我站在那里,说。
我回过神来:“事情有进展了么?”
“不知道……头目做的事情,应该都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哦。”
……
此去一行,便到了青州,遇了苏逸与玄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