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对冷妃有了强烈的好奇和憎恨,似乎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她早已洞若观火,但是,她隐在暗处,悄悄地观望,看着一切的灾难如她预料地发生,然后成为事实,无法更改。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预知一切?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憎恨魔影宫的人,要这样看着魔影宫弟子倍受折磨,不堪负荷?
阴寒森冷的冰雪造就的宫殿里,一片死寂般的沉静,我跟随残雪穿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冰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冰门要穿越,我只觉得越来越冷,可怖的冷,像地狱般的阴冷,层层漫涌上来,包裹了我的身体,和心。
断冰就是在这个时刻出现的,他静立在一座冰门的一侧,望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哀与绝望,溢满了爱怜与不舍,我不由心中暗暗猜测,冷妃接见我,将是一场怎样可怖的折磨?
残雪向断冰微一点头,便继续引领我向前行去。断冰无声无息地跟在我的身后,寂冷的白衣像一个哀灵的影子,落寞凄凉。
我自怀中掏出那片凋零憔悴的槐花,悄悄地回转身递进断冰的手里。我看了他一眼,唇齿微启,但此时此景,却唯有无言。
就在我以为我将被无止尽的寒冷吞噬的时候,我进入了冷妃的殿中,四壁一片苍茫森冷的雪色,地板坚硬的冰块折射着绚丽璀灿的光芒,尖利的冰柱直直地钻向殿顶,阴寒飘忽的冷风嗖忽地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又吹走。
高高的冰阶台上,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婀娜多姿地曼转下阶,白纱遮面,步态轻盈若浮云,恍如仙子下凡般的美伦美奂,令人忍不住想要在她的气息里流连,不想离开。
断冰和残雪双双叩地而拜,口呼:“参见冷妃娘娘!”我闻言亦微微施礼,说道:“魔影宫护宫弟子蓝裳见过冷妃!”
“免礼。”冷妃的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如珠落玉盘,脆丽生香,百般婉转,柔情醉人,满殿森寒消失不见,一室顿时如春风拂来,雪不再冷,冰也不再寒,空气里暖意如春,我甚至闻到了花香的气息。
“蓝裳,你怕么?”冷妃俏笑嫣然地问,一双美目顾盼生波,万千媚姿倾城倾国,只可惜白纱遮面,我无法看到她全部的脸,我想她若揭开面纱,定是沉鱼落飞雁,闭月羞繁花的绝色女子,此种容颜与风情,遍天之下,神魔之间,想来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不怕,既能只身前来,又还有何惧之有?”我努力镇静地说,眼中却忍不住悄悄四顾张望,我奇怪花香的气息从何而来,放眼殿中,并无春花绽放。
冷妃微微地笑,白纱婀娜摇曳间,已飘然步至我的身前,我看见她的一双凤眼单纯清澈,波光暗转,竟有几分孩童的可爱可怜,令人生惜,目光对视时她的眸中几许羞涩暗涌,我心间不由惊诧莫名:这个是真的冷妃么?
“你会知道怕的。”冷妃看着我,浅笑盈盈地说。我终于知道了这森冷的殿中,满室春花烂漫的气息从何而来,是从冷妃的口中发出来的。原来,当真有吐气如兰的女子,只是,她是这冰界至高无上的神?亦或只是一个处心积虑对付魔影宫无辜生命的阴森可怖的女人?
“我连死都不怕。”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镇静,我不想让她察觉我心中越来越浓重的疑虑与不安。
“但有比死更可怕的折磨。”冷妃依旧笑得楚楚动人,嫣然妩媚,“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的,任何我看上眼的人,我不会让她轻易地死,我会让她慢慢品尝恐惧的滋味,在百般煎熬与折磨里,痛苦不堪。”
她说着这样阴寒可怖的话,但她的一双凤眼始终充满着安静清澈的笑意,看不到一丝阴险诡异的眼神,她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始终像一个孩子,一个幼稚单纯的孩子。
“来了,也就不必走了,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想再走了,那就住下吧,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说完,她声色一凛,说道:“断冰,传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动她。”冷妃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的却是残雪。
我知道她那句话是说给残雪听的,她早已对所有一切洞若观火,知道断冰不会有害我之心。一个高深莫测的女人,一个阴险可怖的女人。
出了冰妃殿中,残雪要带我去房间,被断冰阻止,断冰说:“我带她去。”残雪看了看断冰,又看了看我,漠然地走了。她的那种漠然的眼神,像极了赤烟,赤烟一直用那种漠然的眼神看我,在每一个有紫苏的日子。
我不知道我住的是什么地方,只是那里没有满室的积雪与厚冰,一处宽敞空旷的屋子,屋子里全是青翠的竹制物品,地上铺着光滑密集的青竹片,整个房间一片绿意盎然,恍如春天的竹林。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断冰。
“不知道,这是这里唯一一间不是冰雪砌成的房间。以前这里没有人住,你来之前,冷妃娘娘交待过带你来这里,她说你会留下来一段时间。”断冰说。
我心中又是一凛,看来冷妃不但对一切前事知如明镜,她甚至能够预测后来事?冷妃比我想像中的更为厉害,我心中的不安又增加几分。
“那你呢?你知道多少?”我问断冰。
“什么?”断冰有些迟疑地反问。
“冷妃所知道的,你又知道多少?”我直截了当地问。
“不该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我们每一步都只是照冷妃娘娘的旨意去做。”断冰这样回答。我想他没有说谎,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再对我隐瞒的必要。
在断冰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我说:“槐哥哥,一切从前事,皆请相忘,我们注定了只能成为神魔两界的生死对头,命不由我们,一切早有定数。”
我看见断冰的眼中有泪花浮现,但只一瞬,便消失不见,他又恢复一贯的冷漠淡然的表情,点点头,又微微地摇了摇了头,走了。
冰川雪府的夜并不黑暗,一片茫茫的雪色映照着,夜色泛着苍冷的白,我独自站在竹格窗前,凝望着无边无际的雪色发怔。
除了这一处翠竹屋,就看不到别的房间,我不知道断冰残雪他们又居于何处,也不知道冷妃留我的用意是什么,但,我唯有留下来,寻找我想要知道的答案,离开冰川雪府,我更无去处。
一轮残月挂在天际,如霜的月色与苍茫的雪色融为一体,到处是幽深湿冷的阴寒,我环抱着自己的臂膀,忽然开始怀念魔影宫温润的暖意,也开始怀念魔影宫的那些人。
离开以后才发觉,我其实已经习惯了魔影宫的生活,习惯了与他们在一起的岁月。原来有一种感觉,它是悄悄滋生的,比如对一个地方对一些人的怀念,而唯有离开以后,才能体会到这种怀念,已经深入骨髓,无法遗弃。
我想像着赤烟此刻在魔影宫做着什么,是否仍然陪护在他最最疼惜的紫苏小师妹的身旁;而宫主君色,宫主君色又在想着什么,我的离开,会否令他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