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客人,身型修长,挺拔里透着一丝阴柔。进门后,狭长深邃的眼睛懒懒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径直走向吧台。
卢西怡呆住了,她一直以为夏明和老板已是美男中的极品,不想世间竟还有更完美的男人,挺的鼻,薄的唇,五官如大师雕琢般无可挑剔,身上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非凡气质。卢西怡定定地看着,口水挂到了唇边。
陈大柏对卢西怡的花痴行为见惯不怪,在吧台后直摇头,但也忍不住多扫了几眼越走越近的型男。心里暗赞:长得也太特么没有缺点了!
“有酒吗?”游天骐一只手搭在吧台上。
“对不起,我们这是咖啡书吧,不是酒吧。”陈大柏语气酸酸的,没好气。
“那几瓶是什么。”游天骐眼睛盯着橱柜,淡淡的语气,不带疑问。
陈大柏抬眼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橱柜里放着几瓶木桐和DRC,大概是老板的收藏,用来摆设的。
“对不起,那是摆来看的,不是用来喝的。”陈大柏低头继续自己的咖啡拉花,语气里是酸不溜丢故作明显的鄙视。
“梓弈规定不能喝的吗,还是乐玥?”游天骐盯着陈大柏。
梓弈?乐玥?陈大柏连打了几个激灵,脸色变了变,原来是老板和老板娘的相识。
游天骐在陈大柏闪烁眼神里读出了“我不知道、我不能做主”的尴尬,身子缓缓飘离吧台,往楼上走去。
时隔几年,他从美国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王梓弈的“吧”。
王梓弈一年更博不过十条,最新的一条定格在两年前,寥寥数字,没有图片:我把妈妈的嫁妆改成了她梦想中的吧。
游天骐刷过无数遍这则博文。他知道王梓弈博文中妈妈的嫁妆,是东三巷的一栋独立小楼。年少时他们偶尔会跑到那里嘶吼狂舞,或者偷喝大人们收藏的各个年份的白的红的酒。他以为“她梦想中”的“她”是王母,一直想象着“她梦想中的吧”就是个灯光迷离的酒吧,谁不知道王母当年在各大酒吧绽放的盛名呢。他时常想,如果要和王梓弈重逢,就重逢在这里。但站在门口,看到招牌上傻乎乎的“CAFE”,他才愕然。一个喝咖啡会胃痛失眠的人,竟然开了一家咖啡书吧。也许这是王母的心愿吧,嗯,毕竟是“她梦想中的吧”,开咖啡馆是太多女人的情怀,游天骐第一个念想是这样的。
但此刻,他想起来,门口CAFE招牌前还有几个安静不起眼的字:简·BOOKBAR。他还想起了游天骥的跟屁虫——简迎,她姓简。于是心脏楞楞生疼:看来王梓弈当年说的都是真的,他对跟屁虫是走心的,他们之间不可能……
卢西怡愣了许久,才想起要追上去问客人要点什么。
但游天骐没给她机会,他从一楼飘到四楼,没有停留,又转身飘下来,走了。
“天啊,大柏,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对着游天骐渐行渐远的背影,卢西怡还是没有从花痴症中缓出来。
“他好像认识老板和老板娘,不是来喝咖啡的。”陈大柏停住手中的活儿,一脸沉思:“这里面可能有故事……”
“有什么故事?”卢西怡一脸的迷瞪和感兴趣。
“我哪懂有什么故事,且看且猜。他脸上不就写着'我有故事你有酒吗',哈哈……还问我有酒没,哈哈……”陈大柏看着卢西怡,一脸哈哈,又开始忙活了。
卢西怡不满地嘟嘟嘴,端起拉好花的咖啡上了楼。
游天骐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神情恍惚。
缩在美国五六年,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回来了。
在JUST喝完那半杯牛奶,他就打算好了,要勇敢拆穿王梓弈的不幸福,找回自己的幸福。
几乎是前脚跟着王梓弈的后脚回了国,马不停蹄却不想回来的第一天就是迎头挨了一击。
他原本以为,王梓弈的“吧”应该和JUST是一个格调的,或者起码和他们曾经混过的某一家相似,但事实击碎了他的以为。王梓弈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之间不可能,王梓弈只当他是哥们,纯哥们。他们以前的种种亲密无间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自以为是,而已。
他此行拆穿的,不过是自己的不幸吧。如果知道现实残酷,他宁愿自己没有回来。
游天骐心中飘荡着一万个孤单和寂寞。这五六年来,他活在各种颜色的酒里,守着心中的期待,想着王梓弈终有一天也冲破了世俗的眼光,和他一起。他不想像他的父亲那样窝囊,分明不爱不接受,却遂了爷爷的愿,娶了母亲,生生把一个如花明朗的大家闺秀逼成了终日郁郁寡欢、沉默不语、终日只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怨妇。
从小,父亲不管他,母亲不顾他,只有爷爷偶尔过问他。他在那般缺乏爱的环境中,战战兢兢地成长,如果没有王梓弈,兴许早就枯萎了。他一直觉得王梓弈会陪伴他,两人厮守至终。
就算那年,王梓弈说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他也只当王梓弈是开玩笑。
那年,王梓弈认真确凿地跟他说,那个女孩叫简迎。
他跟着王梓弈远远地看那女孩,第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游天骥身边的跟屁虫,又瘦又小极不起眼的干瘪女孩。很奇怪,他总能第一眼认出她。
他大笑王梓弈开天大的玩笑却忘了草稿。
王梓弈却一再认真,还逐渐疏远了他,为此他抑郁不安,深陷在各种消极的想法里,烦躁,冲动。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王梓弈又重新回到他身边,并自那起绝口不提简迎。
他以为柳暗花明,两人恢复旧日情谊了,在JUST的表白却又黯淡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渐渐开始理解父亲对现实的臣服,以为王梓弈不过也是暂时臣服,徘徊在父亲所处的境地。
直到现在,他开始动摇了。他在王梓弈那里,怕是再也找不回以前憧憬的幸福了。
游天骐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突然泪如泉涌。
阴郁的云布满了天空,街头开始泼洒冰凉的雨。
一辆失控的车,一声巨响,划破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