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到大基破旧的天津大发上面,充满机油味的车厢,轰隆巨响的发动机声音,一切恍如隔世。这要在平常,褥子一定会笑骂这车是越来越破,可今天实在没有那样的心情。褥子望着大基,他专注的开着车,略带疲倦的神情中是依然如故的温柔,她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说辞,只好作罢。行程越来越满工作越来越多,见一次面,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多久,而每次的见面,褥子感觉到她和大基的距离就越来越远,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可以在他面前随便发疯,张口骂人,可以不洗脸不打扮完全不顾形象自己,也会越来越远。想起这些,褥子心理面惶惶的,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车子很快便到了米柯的住所,从过年的时候来过这里到现在已经有半年时间,夏日的骄阳照射下,这幢危楼显得更加的可怕了许多,楼门前划了很多大大的“拆”字,四周人迹罕见。繁茂的爬山虎叶子都快把整个楼包围,米柯房间的玻璃窗拉着厚厚的窗帘。褥子即使站在楼下,仿佛都可以感受到从那里传出绝望的气息。顺着歪歪扭扭的楼梯走了上去,打开房门,铺面而来浓重的中药味和食物发霉的味道,让褥子嗓子很不舒服,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屋子里面各种杂货乱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长了毛的馒头,飘着死苍蝇的水桶,几只蟑螂排队飞速爬窜,结结实实的吓了他们一跳。
大基在身后惊讶道:“米柯怎么会住在这儿?这哪是人呆的地儿啊?”
褥子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走了进去。四处翻动整理了一些米柯的衣物,找到了一本通讯录,按照上面的电话,给她远在河南的父母打了过去。褥子没有敢说实情,只是委婉的说米柯出了点意外正在住院,让他们赶快过来。没想到的是,对方听到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问女儿的情况,而是着急的问需要花多少钱,还怕花路费一直在那里踌躇,褥子强忍着火气告诉他们钱不用他们操心,好说歹说的他们才同意过来。挂了电话,褥子心里面深深的为米柯感到悲哀,原本那么让她羡慕的一个人,住着精品公寓,用着数不清的名牌,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而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住在这样破烂的危房里,被萧鸣背叛,亲生父母都对她这么冷漠,遍体鳞伤的躺在医院里,命悬一线。褥子实在想不通,究竟为了什么?命运会如此对她。
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褥子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桌面上是一个QQ对话窗口,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满屏的文字都是米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我又梦见你了,最近我都不敢睡觉,睡着你就在梦里,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答应,但是我又不敢醒,因为醒了就会看不到你……
在网上看到你的消息了,新发型很好,你还是那么帅,和梦里面的你一样,最近老出现幻觉,想起第一次见的样子,在床上躺着躺着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的酒吧,灯光迷乱,你的脸模模糊糊,我,我喘不过气……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回话好吗?我知道你在,知道你在,求你了。我很想你,联系不到你我快疯了,求你接我电话,求你给我回话好吗?就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不再缠着你…..
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都知道,可我不怪你,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全部给你,钱房子都给你,我都不在乎,你要当歌手,要当明星,我都支持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回来吧,你不要这样对我,你们不能都这样对我,说走就走,我那么爱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回来看我一眼?好,好,好…..”
褥子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键盘上,她视线模糊再也无法看下去,这些对话断断续续的显露出所有的真相,米柯这个傻瓜,居然把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为萧鸣铺路,卖了房子车子,自己搬到这样的地方。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是无情的抛弃,是无耻的背叛!原来她的拜金、她的豪爽、她的无所谓都只是伪装,爱情让她付出所有,而最后她却一无所获,只剩下了一颗不忍让人再触碰的伤痕累累的心。
返回医院的途中,丁琦的电话气急败坏的打了进来,褥子才恍然想起今天有自己的庆功宴。等她风风火火的赶到时,媒体的记者已经到齐,前来为她庆功的亚新集团副总,著名制作人,同门艺人都也要准备入场,这可把褥子急坏了,免不了的又是丁琦的一顿天火迎头劈来。草草的做完造型,换好服装,时间还是晚了半个小时。记者们早已等的不耐烦,嘉宾们也是面露愠色。褥子上台后只好连连致歉,整整一夜未眠,加上情绪起伏,她此时此刻的形象一定很糟糕,浓妆也遮盖不住她的疲惫。
好在有主持人在一旁打哈哈,这才勉强过关,庆功宴正式开始,首先由亚新副总给褥子送上了白金专辑奖章和纪念碟,而后各大制作人和丁琦上台致辞,最后由曾一同选修进入公司的艺人为她送上了“大麦”花,以庆祝她的专辑大卖。褥子不曾想到的是,这花竟然是由萧鸣送上台的,他现在是他们几个人中间发展势头最好的,也出了自己的新专辑,还参演了一部电影,拍摄了一部广告,最近正在电视台广为播放。由他来送花是理所当然的。站在台上的褥子从萧鸣手中接过花时,早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从昨晚开始褥子再心里已经设想了无数遍见到萧鸣,要如何教训他,替米柯出这口恶气的场景。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合,褥子看着萧鸣脸上那亲切的笑容,真想冲上去把他撕碎,让世人看看这伪装下边是一副多么丑陋的嘴脸。然而此时面对着这么的媒体,褥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用尽力气强忍着接过他手中的花,满腔的怒火几乎把她憋到内伤。
随后的晚宴上,萧鸣在原处跟别人谈笑风生,褥子实在忍无可忍,冲了过去:“萧鸣,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褥子当时的脸一定很难看,所以周围的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萧鸣脸上更是呈现出了第一次跟她在酒吧打架时的那种神情,充满了厌恶和不屑,这让褥子的火气更大,几乎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方,她握紧拳头超外走去,在众人的目光下,萧鸣别无选择的跟了过去。一直走到了一个无人的拐角,褥子才停了下来。
萧鸣在后边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褥子转回身,熊熊火焰在她的双眼燃烧着,她喘了好几口气才稍稍稳定了下来:“米柯……”
萧鸣挥着手粗暴的打断她:“够了!我就知道又是她,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以后她的事都跟我无关!”说完就要准备离开。
褥子听他这么说话心中的火气更是无法压制,一挥手一个巴掌就扇了出去,但是因为萧鸣身形比她高大了许多,她这一巴掌打的凶狠,却只是指甲划到了萧鸣的下巴,而此时萧鸣也被激怒,随手握住了褥子的胳膊将她强推了一把,褥子的胳膊被抓的生疼,差点跌倒,扶着墙才勉强站立。本来汹汹的气焰此时被消弱了一半,脸被气得通红,哆嗦的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萧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我很卑鄙,可这个行当里面谁不卑鄙?你又比我高尚多少?呵呵!”他留下一声嘲笑之后就转身离去。
褥子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一句都没有说出口,满腔的愤怒,满腔的替米柯感到的不值最后却只是化作了那苍白无力的一掌。褥子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蹲坐在了地上,内心中五味繁杂,既气自己的没用,也气萧鸣的无耻,然而更让她难受的是这样一个人渣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戳到了她的心窝。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行业里面谁不卑鄙?谁不是利用他人作为台阶一步步的往上爬?又一次想起了小艾,想起了夏小雨,想起病房里的米柯;想到在面对黑幕,面对不公,面对陷阱的时候,自己每次表现出来的那些软弱无力,又和萧鸣有什么区别呢?自己又凭什么用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