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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苦涩子弹的颂歌

姓名学上说,名字的好坏,决定人一生命运的好坏……许家辉想,假如父亲不叫许宽松,而叫许威严,或者叫许严肃,那么他的境况将会怎样?一想到父亲的懦弱窝囊,许家辉的心比刀子穿心还要难受。

许家辉发誓要像干掉猎物那样,把母亲的情人张飞干掉——

几天以来,许家辉一直在擦拭他的火枪,火枪管都擦掉一层皮了,仍不肯罢手地擦拭。

随后,许家辉举枪朝那头猎物瞄准。猎物眼神发呆,浑身哆嗦,许家辉想,他只要轻轻地扣动扳机,子弹像闪电一般穿透空气,把猎物的胸膛射穿。

晚上十点,母亲进房来了,她奇怪地看着许家辉,说,你瞄准什么?

一头猎物。

母亲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很感疑惑,她问,猎物在哪?

在我心里。

在你心里?母亲怔了一下,不由笑了。突然间,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儿子身旁,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明天还得赶早,快睡吧。

许家辉抬头,望着母亲,母亲也望着他。母子四目相撞,母亲发现儿子眼里有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东西是那样的陌生,令她感到害怕,她不敢细想里边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许家辉也看到了母亲眼里的不安。母亲略有所思地拍了一下许家辉的头说,睡吧。许家辉上床睡觉去了。母亲上前帮儿子拉了一下被子,朝窗外幽深的夜色看了一眼,神思恍惚地出房去了。隔天早上,许家辉和他的母亲起床很早,其实,他们可以不起这么早的,因为路上吃的东西,头一天母亲就精心准备好了。在做吃的事情上,母亲很在行,烧菜、制作面点手艺十分出众,深得亲朋好友及家人的赞赏。许家辉的父亲许宽松为此乐不可支地说,他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了,许宽松这句由衷的话,不知许家辉的母亲听了作何感想。但是,他自己先感动得落下泪来。许家辉忍不住也陪着父亲暗自抹泪。许家辉同情父亲,他可怜父亲在母亲面前表现出的可怜相。在许家辉想来,父亲个性软弱,但不至受欺负。母亲太过分了,她一点也不顾及父亲的尊严与脸面,好像父亲根本不存在似的。只要张飞出现,或者听到张飞的声音,或者有人提到张飞的名字,母亲就会无所顾忌地喜形于色。而父亲总是那样宽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每天早上,许家辉的父亲即使再忙,也一定会弓着身子把妻子送出门口。晚上下班,他也会屈身把妻子迎进家门。在妻子面前,许宽松永远像最忠实的奴仆。而他的妻子似乎还不满意,她经常呵斥他,也不管呵斥得是否有理,或者根本是在找茬,许宽松这时会把头低下,像一条永远不敢违背主人意旨的狗那样,听命于母亲的训斥……

许家辉的恨意因此像春笋一样迅速生长。

这天出门,许家辉母亲炒了干鱼,还蒸了糯米饭,糯米饭里边包有醇香可口的腊肉,这是许家辉最爱吃的。许家辉知道,它也是父亲和张飞的最爱。

许家辉母亲把糯米饭全打好包。许宽松站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他很想留下一份。可是许家辉的母亲没这意思。许家辉见状很心酸。后来,他趁母亲出去找其他物件的瞬间,急忙挖了一小坨糯米饭给父亲。许宽松感激地看了儿子一眼。

许家辉示意父亲快走。

天刚发亮,张飞开着一辆北京吉普车接许家辉和他的母亲来了。

许宽松和他妻子连忙把准备好的食物搬进车子后仓。许家辉弯下腰身往车子里探望了一眼,他想坐前座,不想被父亲从身后轻轻地拽了一把,让他坐到后座上去。许家辉朝父亲哼了一句,表示不满。许家辉母亲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前座。张飞对许宽松做了一个友好的手势,然后坐进车里,回头看了一眼许家辉说,小朋友你好!

许家辉厌恶地看了张飞一眼,不搭理他,头朝窗外的父亲笑了笑,让父亲放心,说他会打一头猎物回来给他。父亲祝福他们一路平安。

车子开始飞奔的时候,张飞又回头看了许家辉一眼,发现许家辉双眼望着远方,他的注意力不在车上,于是便把右手从方向盘上腾了出来,伸向许家辉母亲的大腿根,许家辉母亲示意他别这样,张飞反而得寸进尺,又狠捏了她一把。这一切许家辉全看在眼里。张飞以为许家辉没有看见他们,而许家辉母亲则感到她的儿子没有一刻不盯着他俩,并且眼睛里撒满了不满情绪。许家辉心里极为窝火,体内好像爬进无数毛毛虫那样令他浑身奇痒难熬。他的手使劲地握了一下枪柄,食指却找向扳机。

张飞把手收回。许家辉母亲一派高贵形象地端坐着,目不旁视。

许家辉母亲在丈夫面前是主人,在张飞面前,仍然是主人,她高傲的头颅,仿佛是一切的主宰。在这一点上,许家辉为母亲感到骄傲,因为这体现了她的特质。但想到她和张飞的不白关系,就觉得不是滋味。只是,前方座座相连的山头上出现一派云遮雾绕景观,把他的注意力深深地吸引住了。心灵与大自然接触,这种美妙的感觉渐渐地把他的火气给浇灭了。

深秋季节,金黄色木叶满山纷飞。

许家辉的母亲喜悦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回头对张飞笑了一笑。张飞又偷偷地触摸了一下许家辉母亲的手。许家辉母亲的无名指兴奋了一下。

许家辉眼里的怒火重新燃起。他脸颊发烫,几乎如窗外的木叶一样鲜红。

突然一阵飓风刮过,满天落叶密集飘洒而下,顿时把车外的视线挡住了。行进中的车子突然发出一阵剧烈颠簸,几乎失去控制。事情来得突然,许家辉母亲吓得脸色发青,许家辉也不由捂紧了胸部。张飞安慰许家辉母亲,说不要紧的,他会好好保护她和她的儿子。许家辉母亲回敬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下雨了,细雨霏霏,山影朦胧。这是典型的高原气候,山下晴空万里,山上却是烟雨笼罩,寒风飕飕。

许家辉的母亲缩了一下肩膀,张飞异常关切地问,冷吗?

许家辉母亲说有点。

张飞把车子停下,从车尾箱里抓出一件他的衣服给许家辉母亲披上。张飞给许家辉母亲披衣服时,在她身上做了个什么动作,这个动作既大胆又放肆,母亲也不知回敬了个什么动作,制止了张飞的进一步行为。而许家辉的心则仿佛突然飞来一坨牛粪冲撞在胸口上,把胸口给堵住了。许家辉母亲回头问儿子,说你冷吗?许家辉说不冷。许家辉母亲又问张飞,你不冷?张飞媚眼朝许家辉母亲笑笑说,只要你不冷,我就暖和了。说着,他踩了一脚油门往前驶去。

许家辉把头伸出窗外。窗外无限美景,一幕幕撞来。他的母亲,十分亲昵地指着窗外的大片红叶说,景色多美啊。

许家辉顿时又脸红了,因为张飞的手又捏了一把他母亲的大腿。许家辉的手不知怎地又碰在了扳机上。

雨更大,坡更陡,路更滑。

张飞驾技娴熟,全神贯注,目视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身下是万丈绝壁,车上的人不得不屏紧呼吸。突然间,长空划过一声雁叫,雁声凄楚,有一只雁落单了。张飞一不小心,汽车打滑,几乎坠下悬崖。

许家辉的母亲突然笑了。满脸阴云的张飞问她笑什么,她告诉他,那只落单的大雁追上了它的队伍。末了,她呈现给他一派宁静之美。

她确实太漂亮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典型的东方女性之美。拿她和今天的国际模特相比,毫不逊色。与许家辉的父亲相比,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很多人都不明白,许家辉父亲是靠什么把许家辉母亲这样的美人胚子搞到手的。好奇的许家辉也不止一次私下问母亲这个问题。母亲总是笑而不答。许家辉问得急了,她便说,去问你父亲。

什么叫应当?许家辉很惊讶。母亲再不肯谈论这问题。许家辉便跑去问父亲,父亲脸一沉,说孩子家不许问这样的事。无奈,许家辉只能作罢。

一行人在一个叫中峰的地方停车吃午饭。许家辉母亲拿出糯米饭和干鱼炒辣椒,张飞拿出火腿肠。糯米饭爽心悦口,火腿肠幽香扑鼻,许家辉只吃糯米饭,对摆在眼前的火腿肠视而不见,好像不存在,甚至是毒物似的。许家辉的厌恶表情自然无法逃过母亲的眼睛,而张飞倒像没事一般,他想和他说句什么,许家辉把脸撇向一旁,不想看他。许家辉母亲和张飞一面吃得很香,一面眉来眼去。许家辉突然回过头来狠狠地哼了一声。午饭因此不欢而散,余下的行程,没人再说一句话。

目的地终于到了。

这是一处极佳的打猎场所。草地,杂木林,流水,起伏连绵的山峦,占据着近二十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在猎场入口,有一座上下两层的木屋,有五六间房间。这是多年前林场看守工人所建的。后来不知怎地看守工人撤走,只剩下这座空屋,虽无人管理,但仍然完好。站在屋前,仰望远处的群峰,以及眼前的开阔草甸,心情豁然敞亮。林子里潜伏着野猪、山羊、豪猪、野兔、竹鼠、山鸡等无数珍禽异兽。此前,许家辉曾随张飞以及母亲来过一次。那次,许家辉两手空空,连小鸟也没猎获一只。张飞射杀到一头山羊、两只山鸡。许家辉发誓,这次,他一定要射杀到一头猎物!

已有猎人先行到达目的地,屋子里火光熊熊,晚饭已经煮好。

一个高个男子出门迎接,冲许家辉母亲和张飞说,就等你们了。

许家辉母亲问,你知道我们要来?

当然知道你大美人会来啦。

许家辉母亲听了心里非常受用。张飞亲昵而骄傲地望着许家辉母亲。许家辉冲他投去极不友善的一眼。迎接的男人看了许家辉母亲一眼,又看张飞一眼,发现他俩正暗送秋波,不由一阵轻轻微笑。只有许家辉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无怨恨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晚餐时,张飞兴冲冲地把火腿肉拿了出来。许家辉母亲也拿出了她的炒干鱼和糯米饭以及水酒。大家一面豪饮,一面歌唱。先头到来的人马里,也有两个女的。她们模样姣好,十分年轻,而且语音甜美,不说话则已,说话就称赞自己的男人有多好。有一个甚至当众咬男人的嘴唇。许家辉羞愧难当,起身出门去了。

母亲来到儿子身旁,她埋怨儿子说,叫你不要来的。

许家辉说,我也叫你不要来的。

母亲与儿子并列站着,望着远处迷蒙的山林出神。好一会儿后,她对儿子说,天太凉了,回屋里去吧。

许家辉母子进屋时,两对男女正在接吻,而张飞则呆呆地坐着,望着火光发愣。许家辉偷偷地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眉心凝重,没有说话。

晚上,许家辉和母亲睡一个房间,许家辉假装睡着,耳朵却像兔子一样警觉,他几次听见有轻轻的叩门声。母亲几次欲起,许家辉几次咳嗽阻止了母亲,后来,敲门声消失。大约两个钟头后,敲门声再次响起。睡意迷蒙的许家辉双耳陡地竖起。敲门声一长一短,有时两长一短,有时候急急地响了三声。许家辉做了个触碰母亲的动作,母亲发出细绵悠长的鼾声没有醒来,为进一步证实母亲是否真的睡着了,许家辉做梦似的踢了母亲一腿,母亲仍然鼾声依旧。许家辉悄悄起身,把挂在壁板上的枪取下,悄悄拉开门,久久地候在门口的张飞饿虎扑食地扑了过来,他以为是她,没想到胸脯撞在了许家辉坚硬冰冷的枪口上,张飞喊了声哎哟。许家辉轻声问了句很痛是吗。张飞趁机往后一跃,许家辉适时地跟了上去。这次,他的枪口不再抵着张飞的胸脯,而是抵住他的脑门,张飞说别开玩笑。许家辉说,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气氛却相当紧张,相互能听见对方的心跳,感知到对方的敌意。这样过去了大约三分钟,突然地,许家辉把枪撤下,说了声胆敢再欺负我父亲……

张飞傻傻地站在原地,许家辉转身回房时,感觉母亲刚才起床过。她确实起床过。她不仅起床过,而且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后来见没事了,才匆匆回到房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打猎的人全上山了。

在林间不停地追逐奔波的许家辉,临近中午时分,第二次朝猎物举起猎枪。猎物当时站在林间的草丛旁边。猎物浑身热浪,神色紧张,这是长时间奔跑的缘故。猎物之所以在此停留,也许是一时迷途,或者对预感到的危机在作判断。许家辉连忙隐进一棵大树身后,并举枪朝猎物瞄准。此刻的许家辉禁不住有些紧张,他清晰欢快地听见自己的心在歌唱。完全暴露在枪口之下的猎物身子簌簌发抖,许家辉正想扣动扳机,猎物仿佛会使隐身法一样,突然不见了……许家辉再次发现猎物时,猎物站在一尊山石上。猎物全身精湿,形神疲惫。许家辉吸取了上一次情绪过于激动的教训,他稳定情绪,目不转睛地盯着猎物,然后悄悄地把枪从大树后抬起,向前延伸。他屏息,瞄准,正要扣动扳机,突然间狂风骤起,天地昏暗,天空中无数落叶纷纷洒下。

猎物又不见了。

许家辉沮丧极了。

中午时分,打猎的人大多数回到屋里。有打到山鸡的,有打到山羊的。随后,张飞也出现了。张飞的神情和许家辉一样沮丧,因为他也空手而归。

许家辉母亲和另外两个女子已经做好中饭。清香的饭菜高高地调起打猎人的胃口。这是因为有猎手先行把两只山鸡拿回,许家辉母亲已将它们制成佳肴。

大家对许家辉母亲的厨艺赞不绝口,希望她教教他们烧菜的秘诀。

许家辉母亲哈哈笑道,说哪有什么秘诀呢。

有的,有的。

张飞眯着眼睛,看着许家辉的母亲,想把她吃了。随后他伸手把她的手抓进手心,然后举了起来,说,猜猜,这是怎样的手?

一个女人的手,巧手啦。

仅仅这么简单吗?

还有什么?

这是秘密。

谁的秘密?那女的不无妒意地望了张飞一眼,回头又望了她男人一眼。

张飞却不回答。接着,他想把许家辉母亲的另一只手抓过来,许家辉母亲不让,因为她发现儿子正握着枪,表情十分难看。她忽地站了起来,对张飞做了个厌恶的动作,张飞愣头愣脑地看着许家辉母亲莫名其妙的举动。

许家辉怒视了张飞一眼,心想,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

许家辉又发现猎物了。

猎物热气腾腾地出现在谷底的一棵大树身后。树下是清澈的潺潺流水。猎物一定又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奔逃,以至口干舌燥,它来此是找水喝的。

许家辉紧紧地握持着手中的猎枪,既兴奋又犹豫。他清楚,干掉这头猎物将意味着怎样的结果。如果不干掉它,恐怕再不会有机会了。

猎物好像觉察到许家辉的意图,朝许家辉所在的方位张望了一眼。这一眼仿佛一股强烈的电流,射伤了许家辉的眼球。恍然间,猎物又从尚来不及举枪瞄准的许家辉的眼帘中消失了。许家辉诧异不已,他怀疑刚才显现的一幕根本不是猎物,而是张飞的幻影。许家辉回忆起吃中午饭时,张飞幽暗的眼帘下,曾划过如同猎物一样可怕的凶光。这一发现,使得许家辉不禁浑身冒冷汗。这样一想,他感觉猎物已经靠近了他。

许家辉立即把身子缩进大树身后,手指搭在扳机上,异常警惕地盯着四周的情况。

许家辉紧张了数分钟之久,结果什么情况也没有出现。许家辉的脑海里闪出另一幅图景,张飞是不是没有出来打猎,而是在山下的屋里。这个念头一经冒出,许家辉的身和心,紧缩了一下,随后像长了翅膀一样,往山下飞去。

母亲惊讶万分地迎着满头大汗飞奔到跟前的儿子,说你怎么啦?

我、我、我没什么。许家辉回答得有些语无伦次。手上的枪被他抓捏得仿佛要冒烟似的。

母亲问他,你被什么吓着了吗?

许家辉说,我没有。

没有,你这样慌张干吗?

我渴了,我要喝水。说着,许家辉端着枪冲进屋里,楼上楼下各个房间仔细查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他松了一口气,跑到楼下取瓢喝水。许家辉喝水时,脸色像涂抹了一层寒霜那般严肃。母亲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十分震怒地回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了?母亲的脸黑了下来。显然,她已从儿子的眼神里看出不妙来了。她还想和许家辉说些什么,许家辉不再搭理她,之后一阵烟雾似的消失在林中。

不久,许家辉又紧张起来,他想,今天如果不能杀掉猎物,他的父亲仍然会像从前那样遭受欺负。一想到父亲遭受虐待,许家辉的心不免像针扎般的阵阵钻痛。他想,他们也太不尊重父亲了。有时候,张飞竟然不管不顾,半夜三更前来找他母亲。听说是张飞到来,父亲就悄悄地躲开了去。有时候,张飞当着父亲的面去抓母亲的手,父亲把脸撇往一边,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有一次,张飞上家来,一面和父亲喝酒,一面和母亲调情,父亲则在一旁赔笑。张飞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称父亲是他的好兄弟……喝到酩酊大醉之后,张飞离去时,父亲起身相送,张飞回身把他的手按在父亲的头上,他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头,就像抚摸西瓜一样,随后又在父亲的屁股上重重地印了一掌。

猎物上哪去了?

许家辉重新钻入林中,跨过三道弯,登上两侧岭,再也没有发现猎物。许家辉感觉腿酸腰痛,他沮丧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前落叶纷飞,林涛声声,两眼迷离,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又该往何处去。他望了一眼左手边的一片空地,那是上山时所经之地。就在这时,许家辉突然发现一杆黑洞洞的枪管,从一尊黑乎乎的大石头后面露出头来,正冲他瞄准。许家辉大惊失色,身形一闪,翻滚到崖下。几乎与此同时,大石头后面,发出一阵踏破山脊的声响,往山涧下奔去。骇然之间,黑洞洞的枪管不见了。

不久之后猎物出现在沟谷底部,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头野猪。猎物和野猪一前一后在沟谷底部的草滩上追逐,速度之快,仿佛不是在跑,而是在飞,发梢都竖起来了。机会千载难逢,再不能错过,许家辉选定一个较佳的位置拉上枪栓,精确计算着猎物和野猪的速度,他知道,必须提前几步放枪,子弹射出后,猎物刚好被击中。许家辉正要扣动扳机,突然有个声音出现在身后喊他的小名。许家辉的小名叫狗崽——好久没人叫他这称谓了,它显得遥远而又亲切,熟识而又陌生,许家辉猛地回过头来,发现母亲站在身后,她浑身大汗,惊恐万状。许家辉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地回转身去。此时沟谷下面的野猪和猎物到达了很容易被击中的位置。许家辉正要扣动扳机,母亲猛然蹿了上来,硬生生地抬高了许家辉的枪口。许家辉把母亲撞到一旁,又瞄向了猎物,母亲合身扑上,死死地抱住许家辉的双臂,随即跪在了儿子身下,她让儿子打死她。儿子见母亲这样,不觉流下泪来。他之所以坚决要打死猎物,是为了保护母亲,他想,如果不把那头猎物打死,猎物最终会把母亲吃了,吃了母亲,就会吃掉父亲,父亲现在已经被他咬得遍体鳞伤了,作为儿子,他一定要阻止,也必须阻止,而且只有他才能阻止。母亲见儿子眉眼间怒气冲冲,险情并没排除,不由哇地又哭出声来,她求儿子不要开枪,都是她的错,那个人没有错,她请求他原谅那个人,她求他可怜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太懦弱了,如果他开枪,他会失去父亲的。如果他一定要这样干,就是抛下父亲,让他一个人在今后的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许家辉连看都不愿看母亲一眼,更听不进这些。

母亲又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顾惜你父亲,我不应当利用他的懦弱歧视他,而应当更多地照顾他。如果你一定要为父亲出气,那么就请先开枪打死我。

许家辉心软了,泪水像雨点一样下来,但是他仍然要开枪,他必须把心中的子弹打出去。母亲再也阻止不了儿子了。

枪声响了。母亲发现倒下的,不是张飞,而是一直被他紧紧追踪的,从沟谷跑向森林边沿的野猪,野猪倒地时,血溅了张飞一身,母亲长吁了一口气,颓然一声倒在地上。

这天晚上,狩猎营地的晚宴,满屋子野味飘香,可大家都食之无味,谁也不说话。只有两个漂亮的女人询问的目光不断地在他们的脸上反复浏览。饭后,许家辉仍然和母亲睡一个房间。整个晚上,屋外只有阵阵林涛之声,别的什么声音再也没有出现。第二天清晨,许家辉和母亲坐上别人的车子返程。张飞呆呆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许家辉母子的背影,万般无奈地说了句,看来,她是永远不会把许家辉的真实身份说开的了,我也就白有这个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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