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发现儿子只是听力存在问题而不是智力低下的时候,儿子已经到了可以上学的年龄。
带儿子到省医院检查后,医生对琴说,这是先天性的,医治的收获很少,痊愈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医生还说,最好的结果是可能让他听见八十分贝以上的声音,比如,大街上汽车喇叭的鸣叫声,人们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等。
为了医治儿子的耳朵,琴访遍了省内外各大知名医院的耳科医生。最终没能完全唤醒儿子那双沉睡的耳朵。
琴怕耽误儿子听课,给儿子买了助听器。当她把助听器给儿子戴上时,用比平常低了许多的音量问:“你现在听见妈妈说的话了吗?”儿子仰着天真的小脸,责备琴说:“妈妈,你讲话的声音怎么这么大?我的耳朵都要被你炸聋了!”
琴再次降低音量,对儿子说:“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你的耳朵已经很厉害了。”说完,琴转身走进卫生间,她不愿让儿子发现自己内心里那个汪洋大海。每当琴带儿子走出医院耳科的大门,那个大海都要恣意起飓风,把琴的沮丧刮得满天地飞扬。当儿子天真地问妈妈为什么哭时,琴就拿出随身携带的洋葱,剥开皮递给到儿子眼前说,是它熏的。
儿子不习惯戴助听器,他对琴说,小朋友们还是照样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他的名字。人家每喊他一次,他就会头眩好一阵子。第一阵头眩还没退去,又有另外的小朋友喊他,连耳朵也被喊疼了,所以他就把助听器扔进学校的垃圾箱里。儿子说,扔了助听器听小朋友们的喊,就不会把头弄眩把耳朵弄疼。
琴虽然心疼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刚买的助听器,但他没有责备儿子。琴对儿子说:“只要你好好学习就好”。说完,琴又把自己关进卫生间,许久。
整个小学阶段,琴的儿子都在忙于参加各种兴趣小组,像在进行着一场接力赛,从书法兴趣小组到音乐兴趣小组再到美术兴趣小组。最后,谈得上有点收获的只剩下美术——儿子对涂涂画画保持着一定的兴趣。
儿子读初中时,琴又想给他买个助听器。儿子却说,学习可以是用心去学,不要时刻寻求耳朵的帮助,况且老师和同学在给我解答疑难问题时都会把音量放大。儿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写满着自负的神情,琴只好作罢。
转眼到了高三,儿子在艺术班里,专业成绩遥遥领先,但是文化课的成绩非常不理想。老师说,要想考上理想的大学,文化课得跟上。
琴上网查寻了各种各样的助听器信息。琴查了无数种,终于看中其中一种,但是价格吓人,四千多元人民币,且因产家在国外要冒上网购物的风险。辗转多日,琴还是决定一试。
两个多星期后,琴为儿子订购的助听器送到。
助听器锁在抽屉多日,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它交给儿子,她怕再次遭到儿子的拒绝。最后,琴挑选了一个时机,儿子的文化课模拟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把助听器交到儿子手上。儿子接了它,没说什么就戴上了。随着琴的一阵狂喜,儿子走进了卫生间。
儿子从卫生间里出来,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妈”,他说:“原来抽水马桶工作起来是有声音的啊!像书本上说的泉水丁冬呢!多么美妙动听!”
望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儿子,琴内心的大海顿时决了堤,波涛汹涌起来。儿子呆呆地望着妈,轻轻地走近来,问到:“老妈,你怎么啦?我说错了就收回嘛!”
琴一把抱住已长成人的十八岁儿子,在儿子的怀里尽情地做了一回柔弱女子。心中翻滚着丈夫临终的遗言:无论如何,你把儿子抚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