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继承着家族沉默寡言的传统,不爱说话。一开口,就是满腔地道的石家庄方言。上小学的前一天,妈妈说:“从明天起,你在学校就改说普通话吧。”上小学后,我真的丢掉乡音,还爱上朗诵。
老师很喜欢我。一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交给我一个非常严峻的任务:区里要举行一次朗诵比赛,学校准备在校内进行初选,我将代表班级去参加选拔。我激动得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对老师拍了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备战的日子格外忙碌。每天,妈妈干活的时候,我就跟在她身后,把朗诵稿反反复复背给她听。她的“工作”就是提醒我每个自然段的头一个字。比如她说“无”,我立刻就接下去:“无产阶级不拥有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我脑子的弦绷得紧紧的。一篇由七个自然段组成的稿子,我练习了一个星期。
比赛当天,台下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坐在前排的是校领导和各个年级的老师。优越的声音条件为我营造了良好的开局,现场气氛一度热烈,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背完第一段,我勉强记起了第二段。顺势下去的时候,我脑子乱起来,一些混沌的生活细节不断向我涌来,还伴着一些失败经验的碎片。我拼命地想唤起关于第三段第一个字的记忆,可它就像石头沉在海底,焦急的摸索只换来更大的焦虑和慌张。
完整地背完两个自然段,我停顿在一米多高的砖头讲台上。全校师生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愣愣地望着天空。突然,在一片空白的恐惧里,我感到裤管里一阵发热,一条湿湿烫烫的“虫子”蜿蜒而下。我居然尿了裤子,我再也忍耐不住了,鼠窜下台。
回到家,我倒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起来。我觉得脸面丢尽,成了全校同学的笑柄。我拒绝去上课,饭也不吃,僵持了一整天。后来,实在熬不住,我拎起书包走进教室。下课了,我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觉得稍稍摇晃身体,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女生们的笑声令我如坐针毡,我觉得那一定是在笑我。上课时,我心里空空的,生怕看到老师的目光……
我的老师成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伯乐。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用很大的声音说:“文涛啊,虽然你没有背完,但是你背出的两个自然段,感情饱满,声情并茂,很好!如果能背完,到了区里,一定能拿名次!”他拍拍我幼小的肩膀,我的腰杆挺了起来。
也许人就是这样,在经历失败之后,很容易拿出更大的勇气,大不了就是尿裤子。我接受了第二个更为艰巨的任务:代表学校,去区里参加比赛。
我投入更大的精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终于,在全区比赛的舞台上,我用稚嫩的童声,朗诵了高尔基的《海燕》,迎来我第一个微不足道的成功。
从武汉大学毕业后,我四处奔波找工作。找到工作后,我又天天为工作忙碌。生命的帷幕似乎没有真正打开。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我在凤凰卫视中文台开始一个全新的谈话节目——《锵锵三人行》。
老板对我说:“我们要开设一个新的谈话节目,没有太多资金去邀请很多嘉宾、名人。”习惯了经典谈话类节目的我无法想象,在这样的前提下,可以做出怎样的谈话效果。
在这样一个大难题面前,我整日整夜犯愁,想了很多。当时的播音员说话字句清晰,抑扬顿挫,稳若泰山,好比西装,倜傥光滑,又像瓷器,温润细腻。我对这样的说话方式不以为然。一天,我忽然想到,一个播音员或者主持人说话,为什么不可以保持最原始的自然放松状态呢?好像牛仔裤,舒适大方,又似粗陶,质感朴实。我相信也能受到大家欢迎。那时的感觉,像漆黑的夜色里放进一道月光。一条紧捆着我的心的绳子解开,阳光洒了进来。
本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锵锵三人行》的长途跋涉。在解开一条条绳子之后,我又演绎了《文涛拍案》等多种主持风格。
人的一生,是被一条又一条绳子捆住的,好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你,让你无法施展。之所以你会觉得一个人比你强,是因为他比你先解开一条绳子,抛开了一道束缚。人的第一课到最后一课,都是学着解开身上绳子的过程。只有这样,你才能推开生命中一扇又一扇窗户。
乐享成败
其实,失败只不过是自己暂时表现得比较糟糕而已。在走上竞争的舞台之前,我们把一道又一道绳子绑在身上:紧张、害怕、自卑……上路时,已经寸步难行了。从现在开始,把绑在自己身上的一道又一道的绳子解开吧,不束缚自己,放轻松,就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