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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秦献公:秦国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从春秋一直到战国早期,除了秦穆公曾经辉煌过一次之外,秦国大部分时间都在西陲默默耕耘,望着肥沃的中原大地垂涎三尺。他们想染指也无计可施啊,因为强大的晋国像一堵厚墙,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他们南下东进的大门。撞过几次墙之后他们老实了,规规矩矩地回到西陲,继续过打酱油的日子。直到战国时期,秦献公的出现……

回国

秦献公赵连的命运可谓一波三折。

公元前415年,秦灵公死的时候,嫡系长子赵连才五岁。秦灵公的叔父赵悼子欺负赵连年幼,夺取了他的位置,自立为国君,是为秦简公。赵连怎么安置呢?秦简公将他放逐到魏国的西河地区,让他自生自灭。

赵连的故事可谓当年晋文公重耳流亡生涯的翻版,只是他流亡的时间更长,足足有二十九年。

赵连在魏国生活的时候,耳闻目睹了魏国的改革运动,见证了魏国在魏文侯的领导之下,如何从一个平庸无奇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国富民强的超级大国。相比之下,秦国却几近颓唐,国力衰弱,政权不稳,连作为屏障的西河地区都被魏国名将吴起所占领。这给了赵连非常大的感触。就在这时,他意识到,“只有努力学习魏国的先进经验,将之与秦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进行政治和经济体制改革,秦国才能逃脱灭国的危险。”

应该说,赵连在魏国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比重耳少了几分惊险,多了几分舒适。魏文侯和魏武侯当然不是感激当年秦穆公护送两代晋国国君回家的恩情,那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魏文侯和魏武侯都明白,作为秦国的合法继承人,赵连具有宝贵的政治价值,是一支潜力股,搞好了,以后翻身了就是蓝筹股。因此,都非常优待他。赵连就趁此机会学习魏国的改革经验,为将来回国做准备。

公元前387年,秦简公的孙子秦出公继位。秦出公只有两岁,由母亲垂帘听政。母亲掌管权力之后,当然会向着娘家的那些亲戚,把他们从地里田间请来做官。这种行为不合礼法,大臣们都不服气,“群贤不说自匿,百姓郁怨非上”。第二年,秦国左庶长赢改发动政变,杀死秦出公及其母亲。赢改又发电报到魏国,邀请赵连回国接班。

其实在这之前,魏武侯就多次向赵连表示,可以派军队护送他回国复位。魏武侯这样做,当然不是要学雷锋做好人好事,而是出于战略局势的考虑。因为这时,魏国已经与赵国和韩国搞僵,急于寻找新的战略合作伙伴。如果能够利用军事力量扶助赵连上台,以后势必能够建立一支亲魏政权。魏武侯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是赵连却婉拒了。

赵连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在魏国待了二十几年,魏文侯与魏武侯都没提出要送自己回国。现在他们遇到了麻烦,这样做摆明了是要利用自己。虽然他回国的欲望也很强烈,可他不想复位后受到魏国的牵制,做出有损秦国利益的事情。当然,赵连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得罪魏武侯。否则的话,自己对魏国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于是他对魏武侯说:“谢谢您的好意。现在魏国国内外形势不容乐观,您不必为了我而分散精力。到时候我一个人回去即可。”

魏武侯说:“那也中。你什么时候回去呢?我好为你饯行。”

赵连说:“我大概还需要一年时间做准备工作。到时候一定通知您。”

魏武侯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可也无可奈何。

公元前384年,赵连收到赢改的消息后,立刻收拾行李启程。临走之前,他遵守约定向魏武侯作了报告,并且在饯行晚宴上做出庄严承诺:“您放心,只要我赵连在世上一天,秦国就决不主动进攻魏国。”

嘿,这个承诺听起来可真有点儿别扭。

改革

公元前384年,秦献公正式即位。

秦献公即位后的第一项改革措施就是,废除实施了三百多年的以人殉葬的制度。

这项制度始于秦武公时代,他死后,陪他同赴极乐世界的奴隶有六十六人。秦穆公拉来垫背的奴隶更多,达到了一百七十多人,史书上是这么写的:“从死者百七十七人”。后来的秦始皇就更离谱了。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死了,秦二世下令:“先帝后官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后官大小老婆未生子女者全部殉葬,加上修建墓室的工匠,有超过一万条生命为秦始皇殉葬。这些王公贵族们相信,人死之后,灵魂会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按照生前的那个世界运转。所以,必须有奴隶殉葬,到另一个世界继续为他服务。这项极度变态的制度,杀害了大批年轻力壮的劳动力,动摇了社会的根基,贻害无穷。秦献公废除了这项制度,为秦国保存了宝贵的人力资源,对于农业、商业及军队来源都极有好处,因此,受到了广大民众包括新兴地主阶级的拥护。

没活人殉葬,死后岂不很寂寞?为了宽慰这些郁闷的贵族们,秦献公鼓励他们使用陶俑代替活人进行陪葬。这就是现在兵马俑的来历。

秦献公的第二项改革措施是迁都。把秦都城从雍都迁到了离西河更近的栎阳。

秦献公此举有一箭双雕的功效。第一,雍都是贵族势力的大本营,自己是靠他们上台的,在执政时不可能不会受到他们的牵制。为了不得罪他们,主动离开雍都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方法;第二,秦国东部重镇西河地区被魏国占领,多年以来,已成为秦国上上下下的一个耻辱。秦献公通过迁都,发出了夺回西河地区、重振国威的信号。

秦献公进行的第三项改革措施是继续推行“初租禾”。

初租禾是一种什么制度呢?所谓初租禾,就是按照土地实际面积征收税赋,你有多少田地,就纳多少税。这实际上承认了那些开荒的自耕农与地主对土地的合法所有权。与以前的井田制相比,这样更能鼓励国民开垦荒地,增加农作物产量。这项制度其实在秦简公时代就实行了,可遇到的阻力太大(主要是奴隶贵族这些既得利益者,可见任何一项利国利民的政策都会遭到来自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力),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最后被搁置起来。秦献公为了回避这种压力,采取了折中妥协的方式:在阻力较小的东部地区,全面实施初租禾,而在西部地区,继续实行旧的制度。没错,这就是战国时代的一国两制,由此可见,咱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是很聪明的。

秦献公进行的第四项改革措施是推行新的人事制度。

在这之前,秦国公务员都是世袭的,老爸是公务员,儿子也是公务员;而老爸是奴隶,儿子也是奴隶。在战国时期,大部分国家都是这样的制度,这就是为什么军事天才吴起,在自己的祖国卫国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不得不流落到外地做农民工。这样的制度,使很多有能力的人无法进入国家权力中心,而国家权力中心又充斥着一些酒囊饭袋。所以,秦献公打破常规,提拔了一大批德才兼备的人进入领导班子。不拘身份,只要你有能力,哪怕你老爸是卖臭豆腐的,我们都要。毫无疑问,这种做法是吸取了魏国的先进经验。

秦献公四招齐下,收到的效果非常好,因此受到新兴地主阶级和自耕农的拥戴。他们纷纷来到栎阳安居乐业,使得栎阳迅速成为秦国第一大城市,取代了旧都雍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

流星雨

秦献公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主儿,即位后老老实实地搞生产,“深挖洞、广积粮、高筑墙”,最后,不称霸。他不像魏文侯那样,是以称霸为目的的。也许他有这种想法,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国积弊太久,不可能在十几年时间里强大到足以称霸的地步,在战乱纷扰的战国时期,能够明哲保身,不丢掉祖宗留下的土地,就算政绩一桩了。

经过了十多年的埋头苦干、励精图治,秦国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手头有余粮,心里也不慌了。人口多了,当兵的人也多了。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国家一强壮,就有人思谋着要折腾了。谁?那些贵族们。以前,国君没事儿就把土地封赏给贵族们,可秦献公不这样做,他只把土地赏给那些对国家有功的军民大臣。所以,贵族们就眼巴巴地看着东部的地主和自耕农们开辟大片土地,地盘越来越广,自己还守着祖宗留下来的那一亩三分地,多年来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情何以堪啊。贵族们很有意见,就想发动战争,在战争中抢夺土地和财物,重温当年秦穆公的光辉岁月。

贵族们天天在耳边吵着要打仗,时间一久,秦献公也颇有点儿心动了,他也想借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信。而且,国内贵族们与地主阶级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如果能用战争转移他们的矛盾,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那时候的人迷信,打仗是要有一点儿由头的,比如天上降祥瑞、地上冒奇光之类。

说祥瑞,祥瑞就来了。公元前368年,首都栎阳下了一场流星雨,史称“栎阳雨金”。这场流星雨在京师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有没有青年男女爬到屋顶观看流星雨,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唯一确定的是,秦献公本人很激动。因为在秦文公时代,就曾经下过一场规模更大的流星雨,还得到一块“若石”(估计是陨石之类的吧)。秦文公以为是白帝少昊下界,立即修建了一座雄伟的建筑,将这块“若石”置于其中,赐名叫“陈宝”,年年都进行祭祀。自那以后,秦国的发展就进入了一段高潮。

现在又下流星雨了,是不是说明老天爷有什么想法呢?

说来奇怪,第二年,栎阳又下了一场流星雨。这两次流星雨让已经暮年的秦献公彻夜难眠,回忆起了年轻时候的想法。那时候他还在魏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可心里却充满雄心壮志,想要恢复失地,收拾旧山河,扬名立万……他决定要利用这样的机会好好干一场。

不过,虽然接连下了两次流星雨,可并没有得到“若石”,这算是美中不足了。当然,重振国运之事,有“若石”要上,没有“若石”制造“若石”也要上。秦献公打定了主意:老天爷不肯赐“若石”,咱就动手自己造一个呗。

公元前366年,秦献公见韩魏两国威胁周天子周显王,决定以“勤王”为由,向韩魏两国开战。多年的耕耘得到了回报,秦军在洛阳打败了韩魏两国军队,受到了周显王的赞扬,嗯,还有老天爷的表扬——就在这一年,栎阳又下了第三次流星雨。三年下了三次流星雨,可见老天爷确实照顾发愤图强的国家。秦献公那个欣喜若狂啊,虽然还是没有“若石”,但他不管了,自己动手造了十个“天鼓”。秦献公命人写了十篇史诗,将秦国祖先的光辉业绩和伟大历史记录下来,并且举行“天子大腊八”盛典,将“天鼓”与祖先共同祭祀。

“天鼓”造成之后,秦国的命运果然就一日千里,令人侧目。公元前364年,秦军发起了收复失地的战役,进攻西河地区,一举击败魏国守军,脱离秦国怀抱近半个世纪的西河终于回来了,秦国上下为之一振。秦军跨过黄河,继续深入魏国境内,一直打到石门(今山西运城西南),大败魏军,杀敌六万。这一仗,秦军将不可一世的魏军打回了原形,魏国从此一蹶不振。

石门之战是秦国有史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中原诸国首领均发来贺电。周显王也送来“胙肉”和一套礼服,表示祝贺,还正式册封秦献公为“伯”。这表示,秦献公是秦国有史以来爵位最高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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