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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狐事

“千年白狐”刚在网上流行时,文倩还是个师范学校的小女生。那时她绝没有想到,自己与狐会有相遇的一天。

那是在文倩参加工作后的第二个学期。因为要接待学生报到,还要整理关闭了一个假期的宿舍,文倩特意起了个早,蹬了二十多里自行车,九点钟不到就赶到了学校。

刚进入校园,学生们就雀跃着迎上来,争先恐后的喊着“文老师,文老师。”有的还抢着拿行李,推自行车。看着孩子们天真活泼的笑脸,文倩心里甜滋滋的。

文倩住在护校河边的一排平房内。平房共有六间,文倩的宿舍安排在东侧第二间,右边是工友老倪的宿舍,左边是两个教室。文倩打开房门,只见一团耀眼的白从自己的床上一跃而下,敏捷地穿过人群穿过操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狐,白狐!”与此同时,同学们的惊叫声也响了起来。

“瞎说,那不过是只猫!”文倩连忙纠正道。文倩还未到这个学校报到前,就听说这里常有狐狸出入。有人曾亲眼看到狐狸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屋脊上闲庭信步;看到狐狸们围成一个圆圈,在操场上嬉戏打闹。

那时,文倩总是把狐仙之类的传说等同于鬼怪故事,认为纯属无稽之谈,是蛊惑人心。如今虽然亲眼目睹,仍不愿正视事实,怕给学生带来负面影响。

文倩话音刚落,学生们又叫道“老师,洞,洞!”。文倩顺着学生们的手指看去,天!自己床头左侧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个直径约一米的洞。墙的那边是五年级教室,教室里堆满了桌凳,门窗封得死死的,没有丝毫撬动的痕迹。无疑,墙上那个洞是白狐所为。再看地上、床上,羽毛、纸屑、枯草、果壳以及小动物的骨骼比比皆是。尤其是堆放在床上的一床新棉絮中,竟然还有血迹和尿斑。一切迹象表明,白狐在自己的床上安了家。

文倩见房间和床铺被搞得一塌糊涂,就随口骂了句:“真该死,看我怎么收拾你!”闻讯赶来的老师提醒道:“使不得,狐狸聪明得很,冒犯它会遭报复的。”“切,就凭它!”文倩很是不屑。

一天的时间很快在忙碌的开学工作中流过。同事们见文倩宿舍墙上的洞还未补上,就纷纷发出邀请。文倩不愿意打搅别人,加之学校里还有其他住户,隔壁还住着工友老倪,就一一谢绝了。

是晚,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落地无声,给偏僻而静谧的校园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荒凉。文倩见工友迟迟不归,其他住户又相距甚远,心里不免发起毛来。文倩并不是害怕鬼怪,而是担心所收取的数千元报名费遭遇不测。于是便用椅子紧紧顶住门,用自行车挡住那个洞,然后关灯上床早早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无法入眠的文倩忽然听到隔壁教室有了动静,先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继而“咚咚咚咚”响声大作。文倩吓坏了,上下牙齿“得得得得”弹起了钢琴。

也许是因为文倩没有反抗的缘故,入侵者胆子大了起来,又朝文倩的房间扔起了土块。土块砸在办公桌侧面的板上,紧接着又反弹到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过了一会,文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敲敲床腿,一会儿扳动自行车轮胎。临睡前,文倩给自行车上了锁,所以车轮只能“咯噔咯噔”来回转。至此,文倩才想到,可能是白狐作的祟!

文倩学唱“千年白狐”时,常常为白狐的痴情和空守心疼不已,甚至还幻想着能够与白狐亲密接触,听它倾诉千年相思的悲苦,抚慰它凄美孤独的心灵。如今真的遭遇白狐,却是这样的原由,这样的情境。美好的憧憬支离破碎,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

“沙沙沙沙”,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并且,脚步声停留在了自己的门外!狐事还未平息,窃贼又找上门来,这一刻,文倩觉得自己已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文倩在兄妹中排行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一直深受着父母和兄长们的宠爱,从未经列过半点坎坷和惊吓。此刻她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和绝望。

“咳、咳、咳、咳……”,门外传来几声熟悉的咳嗽。啊,原来是工友老倪!“倪师傅,倪师傅。”文倩犹如洪流中的蚂蚱,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兴奋地大叫起来。“哎,哎,文老师,你还没睡呀?”“嗯,还没有,倪师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啊啊,酒喝多了,在家中歇了一会。对了,文老师,你没事吧?”老倪似乎听出了异常,又追问一句。“没事,没事。”文倩否认的同时,心儿仍在狂跳不已。“没事就好,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嗯,好,好。”

自从老倪开了口,房间里的敲打声便戛然而止。文倩长长舒了口气,放心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文倩感觉一阵冷风吹来,房门悄然洞开。迷雾中,裹夹着一身寒气的白狐闪进门来,撩开蚊帐,跳到床上,一面凶狠地骂着:“让你逞能,让你强占我的住处!”,一面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死死卡住文倩的脖子。文倩被卡得喊又喊不出,动又动不了。醒来后,文倩大汗淋漓,惊恐不已。之后,文倩再也不敢睡觉了,眼睛瞪着屋梁,拳头紧紧握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清晨起来,文倩发现脖子不能动弹了,头脑也昏沉沉的。尤其是看到室内一片狼藉时,心里又一阵阵惊悸起来。

听说文倩遭遇白狐,同事们惊讶极了,关心地围过来问长问短。校长也歉疚地说:“都怪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了惊吓,现在我就找人修补房子去。”

不知不觉中,一天时间又过去了。同事们唯恐文倩再遭不测,都劝她到自己家中过宿。文倩考虑到墙壁已经修好,老倪晚上也不再外出,就又婉言谢绝了。谁知刚刚睡熟,昨夜的梦境再次重现。一夜惊魂,一夜无眠。待到次日,文倩已成了精神恍惚,面色苍白的病秧子。

姥姥闻讯赶来,见宝贝孙女虚弱得变了形,心疼得直掉眼泪。平静下来后,姥姥详细询问了事情经过,之后对文倩说:“占据狐窝虽然不是你的错,但你毕竟在语言上得罪了它。这样吧,你每晚在门外放三只鸡蛋,算是给狐狸的补偿。另外再向狐狸认个错,赔个理。狐狸是心善的动物,你只要心诚,它肯定会放过你的。”

当晚,姥姥就差舅舅送来一篮煮熟的鸡蛋。文倩虽然不太相信姥姥的话,因为害怕再遭惊扰,还是应承下来。休息前,文倩遵照姥姥嘱托,特意将鸡蛋剥好,装在一只干净的碗里,再将碗放在门外窗台下。临了,文倩还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请求白狐原谅自己的过错。是夜,果然风平浪静,一片安详。文倩直睡到旭日初升,方才慢慢醒来。打开房门,窗台下除了一只空碗,三只鸡蛋已然不知去向。文倩惊喜的当儿,身子已轻松了许多。

此后数日,文倩不管多忙,都不忘在晚间将鸡蛋剥好放到门外。半个月后的一个夜里,一位白衣女子悄然而至。女子躬身朝文倩施了个礼,然后拉着文倩的手说:“好妹妹,你受苦了,姐姐对不住你,姐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怪只怪你们人类做得太绝了,生吃猴脑,活剥羚羊,偷盗象牙,猎杀珍禽,就连庄稼的朋友青蛙,你们也抓尽杀绝。你们难道不知道,地球是个大家庭,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活动领域和生活方式,人和动物只有和谐相处,生态才能平衡,社会才能发展。”

白衣女子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听得文倩一愣一愣的。女子似乎觉得太过严肃,复又轻声轻语地说:“当然,我说的‘你们’不包含你,你没有什么过错,我之前那么做,只是想通过你告诫你们人类。另外我还要感谢你,由于你的馈赠,我们得以度过难关。我们已决定举家搬迁,今天特来向你告别。对了,为了回报你的帮助,我也备了一点薄礼,请你笑纳。”言罢,女子又施了一礼,方才恋恋不舍飘然而去。文倩一个激灵,原是南柯一梦。

“奇怪,这些野鸡野兔是哪儿来的?”诧异间,老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文倩闻言,心中已明白几分。此时,窗外已见鱼肚白,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从此,文倩就成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名自愿者,常常向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宣传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宣传保护环境、和谐发展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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