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全世界的电学教科书中,“安培环路定律”都赫然在目地被列入其中。
伟大的麦克斯韦方程组有四条定律:库仑定律、高斯定律、安培定律和法拉第定律。
为了纪念安培对电磁学的不朽贡献,1881年巴黎第一届国际电气工程师会议上,德国伟大物理学家赫姆霍茨建议用“安培”作为电流强度的实用单位,得到大会赞同。这样“安培”作为一种单位一直沿用至今,也走进了世界各个角落的千家万户。因为电表单位是以他的姓氏命名的。
他的穷思竭虑能开花结果,改变现实世界,积极参与现实世界或人类新的生活方式的塑造,具有巨大的客观效果,这是精神病患者病态的穷思竭虑无法办到的!。
安培的一生遭到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到了精神错乱的边缘。1793年,父亲被斩首。安培年仅18岁。他经常凝视天空,或者木呆呆地把沙土堆成小堆,让时光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静静流逝……
后来读了卢梭的《植物学》,他才从精神恍惚中苏醒过来。
1799年,24岁的安培结了婚,宗教感情变得非常热烈。1803年爱妻病故,他再次受到致命的打击。1806年他第二次结婚,又是不幸,以离婚而告终。于是他陷入犹豫、恐惧、无助和忧虑,并且否定自己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
其实安培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神经症(Neurosis)的边缘或轻度神经症。又叫神经官能症。
我说过,突发性事件引起的精神紧张容易导致神经症。最近三四十年,由于世界工业化进程加速、社会竞争加剧和社会动荡不安使人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这些压力在精神症的发病中起着越来越突出的作用。
两百年前的安培也被神经症不幸击中,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性质是病理性的。作为患者,安培的精神遭到严重创伤,有痛苦、烦恼、无助、恐惧、焦虑、麻木和抑郁等相关症状出现。
我说过,神经症作为一大类疾病,包括焦虑性、抑郁性、疑病性和恐怖性等神经症。安培身上好像都有,一样也不缺。不过患者根据各人不同的社会和文化背景、气质、天赋、习性和生活条件,会有不同反应。安培则选择了科学研究,使自己生活在一个远离现实的虚构世界中。对于安培,电学世界正是这样一个世界。不过,安培始终没有丧失现实感。他的现实和非现实,以及自我和非自我是可以来回的,有回路有通路的——这是他同精神病患者的本质区别。
是科学研究拯救了他。使他免进精神病院或自杀。或者说,他的一只脚踏在精神病院的大门内,另一只则踏在天才活动领域。
今天,久久望着我家的5A(5安培)电流表,我仿佛看到了他的两只脚和脚踏两只船的天才姿势,异常姿势。
安培只活了6l岁。晚年,他转向哲学即形而上学。这一转向有两个根本原因:
第一,一个健康的强迫性穷思竭虑者,从科学出发,最后必然会跑到宗教和哲学王国去寻找归宿。因为科学的后面是宗教和哲学的地盘。西方大科学家基本上都是这种归宿。
第二,遭受一连串创伤事件的打击后,安培要追问生命的意义、价值和目的,这是很自然的。他企图跑到宗教信仰和思辨哲学王国去寻找一块牢固的岩石,得以攀附。他觉得人生是那样无常、脆弱和短暂。他迫切需要一块能够寄托、攀附的岩石,安顿自己的精神或灵魂。
在安培看来,宗教和哲学原理才是最高的,它高于自然律,包括电学上的一切定律。
因为你一旦觉得生命没有意义,那么,自然律的壮美和神圣性也会失去光彩,变得暗淡。1906年伟大物理学家玻尔茨曼的自杀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1805年三十而立的安培在一封信中说他从事哲学和数学研究仅仅是为了娱乐,排遣人生的单调、苦闷和不安。
于是,引出了下面的小节。
五、不安的不同层次和不同的命令性幻听
写到这里,我想起我国明代哲人王艮(1483一1540)的一段名言:“安其身而安其心者,上也;不安其身而安其心者,次;不安其身而又不安其心,斯为下矣。”
我们每个人f包括天才和疯子、皇帝和乞丐)都逃脱不出这几种情况。21世纪是一个不安的世纪。安培经历的是传统的不安。今天,在传统不安之外,还有非传统的、新型的不安。世界恐怖主义泛滥、地球变暖、化学毒品对人和动植物的危害,以及世界能源的不安等便是非传统的、新型的不安。我们要学会面对新的、与时俱进的不安,并尽量降低它对我们的伤害。永远、彻底消除它是不可能的。
当今英文有3个不同的词汇可表达不安全这个概念:
第一,Unsafety,指生命受到威胁。比如在汽车、飞机上使用安全带,以及航空港加强安检等,便是为消除生命受到威胁而采取的具体措施。
第二,Unsecurity,指社会学性质的不安。比如防偷盗措施(银行押送现金的保安车)便是针对这种不安而来的。
第三,Uncertainty,更多的是指科学和哲学上的不确定,这个层面最深。比如无理数(或存在着不可公度的线段)曾使古希腊大数学家或大哲学家的内心十分不安和激动,甚至惊慌、惊讶和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即便是今天,无理数的现象或存在,对具有哲学气质的、爱穷思竭虑的大脑来说,仍旧具有激动人心的魅力!
所以不安是有等级的。
天才的不安不同于普通人的不安,更不同于疯子的病理性质的不安。
每每从这种层次的不安中解脱出来,就意味着人类思想的一大进步,进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新天地,即视野的拓展。从这种深层次的不安中解脱出来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健康的强迫性穷思竭虑!正是它造就了古希腊人的深度和辉煌,营构了他们的心胸、上下求索精神和囊括天地人神四重结构的宏伟气魄!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强迫性穷思竭虑可以是疯子的临床症状,也可以是天才创造力或精神构造的主要特质。
它有正负两个面,一个光明,另一个黑暗,这也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前后两个萧何有本质上的差异。第一个萧何是健康的强迫性穷思竭虑,第二个萧何是病理的强迫性穷思竭虑。
这又叫祸福同门,天才和疯子相邻,恰如生与死毗邻——我相信,这些说法是符合当代脑科学和精神病学原理的。
写到这里,恰逢“9·11”周年祭。
我想起以阿塔为首的19名杀手。虽然他们并不是精神病患者,也没有精神错乱但他们的思路、逻辑推理却是病态的,不正常的。或者说,他们是病态人格,是精神病变者。这反映在他们的逻辑推理或病态的强迫性穷思竭虑中。其中有这样几个关键步骤:
第一个步骤、环节或前提,当然是对美国的无比仇恨或报复心理。
“9·11”后布什总统多次在演说中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恨美国?”美国的许多学者和普通人也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恨我们?”
美国前总统卡特对记者说:“冒昧地说,我认为‘9·1l’袭击使许多美国人认识到一个事实,即有许多人不喜欢我们,不管这是否合理。他们惧怕我们,鄙视我们,甚至到了想杀我们的程度……这些人可能深受贫穷的折磨,他们受了恐怖分子的引诱来袭击我们。”
紧接下来的几个环节是:劫机,撞击世贸中心,同归于尽,是上天安排和决定的。杀手是被上天选中的精英,死后必将入天堂。自杀性英雄行为是崇高的,神圣的,它是对付强大敌人唯一有效的手段。因为它所打击的目标是敌人的心脏(包括五角大楼)。
受到攻击的人(包括妇女、儿童和老人)并不是人而是敌人的一部分,不值得同情。当然,不仅仅是这5个步骤或环节。这思维的逻辑推理是病态的,很可怕。
我联想起精神病患者的幻听症。对病人行为影响尤其严重的是命令性质的幻听,病人常常无条件地执行幻听的命令,然后做出危险的攻击行为或自伤自杀行为。‘命令性幻听”是一个重要术语。天才和疯子都拥有各自的“命令性幻听”。正是它把天才和疯子严格区分了开来!!!
所谓天才的人生使命感,是他绝对服从来自天国的一个神圣召唤。这召唤是一个类似命令式的句子或幻听。这强迫性幻听是建设世界的。
19名自杀性恐怖分子也绝对服从命令性的幻听,但它是病态人格的,是破坏世界、不人道的。因为它伤害了千百无辜。
精神病学应有助于我们了解我们的世界或21世纪。
因为我们的世界有病。当代人类文明是天才和疯子相互纠结、交织和并存的文明。这现象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明显,更突出,也更典型。
把“天才和疯子”的观点推广、扩充到当代人类文明结构和命运的观察、诊断,并不是牵强附会。
社会、政治领域的病态思维逻辑推理是十分可怕的。因为它会直接导致人类及其文明的毁灭(比如核战争)。
病态思维逻辑推理是病理性质的“穷思竭虑”的一个变种,也是本书要考虑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