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来,叙写兰州的文学作品更为丰富多彩。行吟于兰州的作家、诗人数不胜数,其中以林则徐、张和、左宗棠、魏椿、谭嗣同、沈钧儒、于右任、董必武、黎锦熙、张恨水、陈毅、朱东润、李孤帆、高良佐、林鹏侠、钟敬文、霍松林等人最为著名,他们各自用诗情画意展现着兰州的一草一木,讴歌着兰州的山川风物。值得注意的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文人、记者、政治家远到西北考察,进行有关的实地调查,他们创作出了一些游记、旅游日记等,其中不乏颇具文采的作品,但他们大多关注的却是国计民生和现实问题,从这些游记中我们能够真切地透视出当时兰州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及大众百姓的面貌,对近代的兰州有了更加直观和深入的了解。
林则徐(1785—1850年),字少穆,又字元抚,晚号竢村老人。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人。嘉庆进士,先后任湖广、陕甘、云南总督及钦差大臣等职。1837年至1840年间,曾在广东积极查禁鸦片,屡挫英军挑衅,反遭诬害,被贬谪到新疆。著有《林则徐日记》、《云左山房诗钞》等。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林则徐在去新疆伊犁的途中,抵达兰州,休憩了8天,除了官场中的互相拜访、宴饮、游览名胜外,就是为各方书写联、扇、条幅,留下了《程玉樵方伯德润饯予于兰州藩廨之若己有园,次韵奉谢》(二首)、《留别海帆》(二首)等名作。
《程玉樵方伯德润饯予于兰州藩廨之若己有园,次韵奉谢》有两首:
其一
短辕西去笑羁臣,将出阳关有故人。坐我名园觞咏乐,倾来佳酿色香陈。开轩观稼知丰岁,激水浇花绚古春。不问官私皆获惜,平泉一记义标新。
其二
我无长策靖蛮氛,愧说楼船练水军。闻道狼贪今渐戢,须防蚕食念犹纷。白头合对天山雪,赤手谁摩岭海云?多谢新诗赠珠玉,难禁伤别杜司勋!
程玉樵,名德润,湖北天门人,当时为甘肃布政使。方伯,一州诸侯之长,此处指布政使。藩廨,布政使的衙署。若己有园,一名望园,又名鸣鹤园,后改名憩园。程玉樵整修后名“若己有园”,并作有《若己有园记》。园中当时有“蔬香馆”、“夕佳楼”、“天香亭”、“四照亭”、“月波亭”等胜景。抗日战争期间,改为“鲁迅公园”。解放初期为甘肃省图书馆。故址在今甘肃省群众艺术馆及其附近地区。次韵,依原诗用韵的次序作诗。林则徐被谪新疆伊犁,途经兰州时,甘肃布政使程玉樵为林则徐在若己有园设宴洗尘,并赠以诗,林则徐次程氏韵,写了这两首诗表示答谢。诗中有对程玉樵的感谢,也有对园外风光的描写。
林则徐还有《留别海帆》二首,其一云:“节府高楼跨夹城,玉泉山色大河声。开筵东阁图书满,剪烛西堂鼓角清。慷慨论兵忠愤气,殷勤赠别解推情。近闻江海销金革,休养资卫翊太平。”海帆,是富呢扬阿的字,富呢是满州人,林则徐赴新疆伊犁路过兰州时,海帆任陕甘总督。这是一首赠别诗,对海帆给予了较高评价,同时表达了惜别之情和期望之意。其中“节府高楼跨夹城,玉泉山色大河声”二句,音节响亮、气势豪壮,成为吟咏兰州地理风光的名句。
张和(1799—1861年),字理堂,河州(今甘肃临夏)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进士。著有《绍雪堂诗草》、《鸿雪集》、《鸿雪续集》等,存诗五百余首。其中有《五泉山晚眺》:“缥缈楼台壮大观,雄心忽忽引无端。筹边事业思充国,入望风沙接贺兰。白雁南翔云淡淡,黄河东下水漫漫。登临此日情何限,飒落泉声独倚栏。”诗人登高望远,在看到远处的云际和滔滔东流的黄河时,不免勾起对国家安危和边疆平安的思绪,诗歌意境开阔,意味深长,表现了诗人的远大雄心和保家卫国的英雄气概。
左宗棠(1812—1885年),字季高,湖南湘阴(今湖南湘阴县)人。道光时举人,历任浙江巡抚,闽浙、陕甘、两江总督、钦差大臣,先后督办新疆、福建军务,封恪靖侯,卒谥文襄。著有《左文襄公全集》。左宗棠在甘肃为官的数十年中,作了许多有益的事情:在兰州创办了兰州制造局、兰州机器织呢厂等近代机器工业;在兰州西关北侧至黄河南岸一带设立了举院,使甘肃本土的士子无须再跋涉千里到西安应举;将兼任茶马使的兼职奉银留给继任总督,进行西北建设,新任总督用这笔钱建了黄河铁桥,人称“左公桥”;在进军西北的途中,一面叫士兵修筑道路,一面在路的两旁种植树木。先后在自陇东至玉门的数千里路线上,种了百万多株树,这就是有名的“左公柳”,使干旱的甘肃大地披上了绿装。此外,左宗棠还留下了不少匾额、题词、对联、手札和书法等作品,其中他题写的对联“一杯荒土苍梧泪,百尺高楼碧血碑”几乎是家喻户晓。兰州旧有宗棠门、左公祠,可见兰州人民对他的怀念。这里介绍节选于左宗棠《秋日泛舟泉湖作》的一首诗:
昔岁来兰州,随槎想碧落。黄河横节园,牛女看约略。以槎名其亭,南对澄清阁。走笔题一系,乡心慰寂寞。
“节园”,左宗棠修复部分凝熙园为节园,俗称后花园,黄河在其北边流过。左宗棠在节园内筑台建厅,名槎亭,作为他的办公之处,澄清阁在其南偏东。故址在今兰州市委大楼东南角,有左氏题槎亭的对联:“八月槎横天上至,连畦菜长故园春。”这首诗赞美了节园的美丽景色,同时表达了浓烈的思乡之情。左宗棠在总督衙门的节园里修了三个水池,把黄河水引进来,经过沉淀,供人饮用。为此写下《饮和池记》,刻于碑石。就在水池旁边,左宗棠将一建筑物命名为“澄清阁”,言其黄河水由浊变清之意。并题写了“万山不隔中秋月,千年复见黄河清”的楹联,悬挂其上。兰州虽然地处西陲,关山阻隔,但是皎洁的中秋之月,毫无偏见,依然将其清辉洒满大地。滚滚黄河,终有清澈之日,不会永远浑浊下去。楹联文辞优美,对仗工整,而且意境高远,发人深思,不愧为名人名联。这副楹联的拓片现悬挂于兰州碑林主体建筑草圣阁北门两边门柱上。
魏椿(约1840—1899年),字寿卿,甘肃狄道(今临洮)人。早岁肄业于五泉书院,为咸丰岁贡生。后授平番县学训导。同治十二年(1873年)任西宁府学训导,除任教官外,他还被聘为狄道州洮阳、超然两书院山长,在狄道、兰州设馆授徒。魏椿一生从教河、湟之间,所教弟子多有用之材,陈彬就是其中之一。魏椿不图仕进,淡泊自处,擅诗喜文,他在临洮、永登、西宁、兰州的作品分别结集为《洮阳杂吟》、《枝阳杂吟》、《湟中杂吟》、《兰泉杂吟》等。魏椿在兰州寓居五十多年,所作《兰泉杂吟》刊于光绪十年(1884年),辑文1篇、诗97首、词15首,记叙在兰州的所见所闻,举凡山川、风物、人文等,无不形之于笔端,以抒发对兰州的热爱之情。《兰泉杂吟》所收记为《兰州记》,该文以赋体形式实写兰州的地理位置、风土物产、人物逸事等,就像一篇浓缩的地方志。由自然景观写到人文环境,过度自然。第一段写兰州位置的险要;第二段写兰州的城堡、名胜、古迹;第三段写兰州物产的丰饶;第四段写兰州人文的兴盛;第五段写作者半生寓居兰州的情况。所记叙的事物都是作者所亲见亲历,如写兰州的物产:“至若桑麻万顷,韭稻千畦。原隰龙鳞,陌阡凤畛。处处有栽秧之马,村村多汲水之龙。架压葡萄,似水晶而皆黑;枝垂果枣,如玛瑙而俱红。南郊多种菊之园,西关有卖瓜之市。”笔法细腻,铺排有度,声律谐和,语言质朴,读来朗朗上口,字里行间洋溢着作者对兰州的拳拳深情,是古代文学中极富特色的一篇赋。
谭嗣同(1865—1898年),字复生,号壮飞。湖南湖阳人。甲午战争之后,提倡新学,参与新政,力主变法,为“戊戌六君子”之一。是清末维新派领袖人物。父亲谭继洵,曾任甘肃布政使、湖北巡抚。因此谭嗣同曾先后四次来到兰州。写有《别兰州》、《兰州庄严寺》、《憩园雨五律》(三首)、《和景秋坪侍郎甘肃总督署拂云楼诗二篇》等歌咏兰州的名作。其《别兰州》诗写道:
前度别皋兰,驱车今又还。两行出塞柳,一带赴城山。壮士事戎马,侯封入汉关。十年独何似,转徙愧兵间。
此诗写于1889年谭嗣同最后一次离开兰州时。诗中描写了兰州的景色,也表达了作者的雄心壮志,同时感慨时间的飞逝。又有《兰州庄严寺》一首:
访僧入孤寺,一径苍苔深。寒磬秋花落,承尘破纸吟。潭光澄夕照,松翠下庭阴。不尽古时意,萧萧鸦满林。
“庄严寺”,相传是隋末金城郡校尉薛举故宅,薛举后与其子薛仁杲囚郡县官,发粟振贫,据陇西全境,举兵反隋,自号“西秦霸王”,都兰州。唐武德二年(619年),秦王李世民灭薛仁杲后,将薛宅改为佛寺。以后历代有所修葺。寺中有三绝:“佛像停匀生动,衣褶细叠,迎风欲举,塑绝也;元李溥光所书‘敕大庄严禅院’,字体遒劲,直逼颜鲁公,写绝也;壁上观音像,既端好,而所披白衣,覆首至足,俨然纱,柳枝经久,翠色如新,相传吴道子所为,纵未必然,当亦出自宋元高手,画绝也。”以上“三绝”,又使古寺得名“三绝寺”。旧址在今城关区张掖路中段,兰州晚报社院内。寺中原有前殿、中殿、后殿三进院落,中后院均在配殿之后有耳房。此外,还有东西厢房和钟鼓楼等建筑。庄严寺从1926年改为甘肃民众教育馆以来,疏于修护,经文革破坏,三绝荡然无存,只留有空殿一座。此诗勾勒出庄严寺院内的景色,秋意昂然,清幽通明,颇有超然物外的感觉。又有《憩园雨五律》三首:
其一
淅沥彻今夕,哀弦谁独弹。响泉当石咽,暗雨逼灯寒。
秋气悬孤树,河声下万滩。拂窗惊客话,短竹两三竿。
其二
憩园三月雨,四壁长苔衣。积水循阶上,低云入户飞。
钟鸣龙欲吼,屋漏鼠常饥。一发青山外,层阴送夕晖。
其三
深林初过雨,宛宛碧苔新。依岸残云湿,平桥一水春。
看山浓似黛,种竹短于人。好续《齐民术》,桑麻万绿匀。
谭嗣同在兰州时随父住在甘肃布政使署,名“憩园”,曾名“望园”、“若己有园”,经其父于光绪八年(1882年)重修后,题名为“憩园”。深受谭嗣同的喜爱,常面对憩园之景,写诗抒怀。这三首诗展现了憩园雨景,“孤树”、“短竹”、“碧苔”、“石山”等表现出一番初春景象,诗作灵动通透、自然清新。谭嗣同还写有《和景秋坪侍郎甘肃总督署拂云楼诗二篇》二首:
其一
作赋豪情脱帻投,不关王粲感登楼。烟消大漠群山出,河入长天落日浮。白塔无俦飞鸟回,苍梧有泪断碑愁。惊心梁苑风流尽,欲把兴亡数到头。
其二
金城置郡几星霜,汉代穷兵拓战场。岂料一时雄武略,遂令千载重边防。西人转饷疲东国,南仲何年罢朔方。未必儒生解忧乐,登临偏易起旁皇。
这两首和诗突出了兰州作为历来兵家必争的重镇要地所具有的历史沧桑感,“烟消大漠群山出,河入长天落日浮”两句,虽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化用而来,但却写得悲凉豪迈,诗中透露出作者深深的忧患意识。
沈钧儒(1875—1963年),字秉甫,号衡山。浙江嘉兴县人。光绪三十年(1904年)进士。他是近代民主革命家、法学家、教育家。一生追求真理与进步。参加辛亥革命,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从事救国活动,为著名“七君子”之一。著有《寥寥集》。沈钧儒于1950年8月率中央访问团赴陕、甘、青、新、宁进行访问和慰劳,10月1日参加了兰州国庆纪念群众大会,写下一首《参加兰州国庆节大会》诗:“皋兰山下黄河边,旗帜缤纷鼓喧天。十万同胞齐口唱,中华建国一周年。”在离开兰州赴新疆途中又写了《自皋兰乘飞机赴迪化,在途中所作》:“脚底纷驰汉代城,计程应过峡星星。此行得见天山雪,不负苍茫万里行。”“皋兰”即兰州。“迪化”,即今乌鲁木齐。“汉代城”,从兰州至星星峡,所经武威、张掖、酒泉均为汉代郡城。“峡星星”,即星星峡,在甘肃和新疆的交界处。这两首诗具有很强的现实感,分别描绘了兰州人民欢天喜地庆祝国庆的宏大场面和作者离开兰州赴乌鲁木齐西行途中的所见所想。
于右任(1879—1964年),原名伯循,字诱人。陕西三原人。历任南京临时政府交通次长、国民政府监察院长等职。著有《标准草书》、《右任诗存》、《右任文存》等书。于右任曾留有《诉衷情·三十年九月十八日,同庚由自渝飞兰州机中》、《越调·天净沙·谒成陵》、《古浪至兰州道中,果园甚多,红紫相间,蔚为大观》、《兰州城外邓宝珊园中吊其夫人崔锦琴女士及其子女,为题名曰慈爱园》、《浣溪沙·兰州东行机中作》、《南乡子·兰州东行机中作》等多首诗词。如《诉衷情·三十年九月十八日,同庚由自渝飞兰州机中》:“云间眼底现平川,最好是今天。摩天岭上飞过,诗未就,以词传。词不尽,写空间,漏人间。河山壮丽,无计形容,捋断苍髯。”《诉衷情》,词牌名。“庚由”,人名,与作者同机来兰州。这首词歌颂了祖国河山的壮丽。《越调·天净沙·谒成陵》:“兴隆山畔高歌,曾瞻无敌金戈。遗诏焚香读过。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越调·天净沙》,曲牌名。“成陵”,即成吉思汗陵。成吉思汗的灵柩,1939年7月1日,由内蒙伊克昭盟金霍洛迁移于甘肃榆中县兴隆山太白宫。此词借拜谒成陵表达了作者收复河山的愿望。《古浪至兰州道中,果园甚多,红紫相间,蔚为大观》:“金城西去玉门还,庄浪河东欲晓天。万紫千红冰雪里,争将血汗染山川。”“庄浪河”,古称逆水,又名丽水。发源于甘肃省天祝藏族自治县与青海省交界处的磨脉山。东南流经永登县,至兰州市西固区河口入黄河,全长165公里。上游在乌鞘岭段称金强河。元、明、清在此设庄浪县、卫。这首诗描绘了古浪至兰州途中的美丽景色。《兰州城外邓宝珊园中吊其夫人崔锦琴女士及其子女,为题名曰慈爱园》:“百感茫茫不可宣,金城到后更凄然!亲题慈爱园中额,莫唱凫雏傍母眠。”作者自注:“宝珊长女倩子最后窗课录写杜诗:‘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竹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翌日与母及两弟避敌机,同罹难。皆葬园中。”此园在今兰州市广武门外。诗中表达了诗人对邓宝珊夫人及其子女的殷殷悼念之情。又有《浣溪沙·兰州东行机中作》一首:“不上昆仑独惘然,人生乐事故难全;匆匆今又过祁连。自古英雄矜出塞,如今种族是同天;何人收泪听阳关。”《南乡子·兰州东行机中作》:“上下白龙飞,秦陇川原是也非?万里平安天与我,依依,迎我西来送我归。君莫问西陲,兄弟之间隙已微。塞上风云成过去,区区,写就天山纪念碑。”《浣溪沙》、《南乡子》均为词牌名。这两首词是作者离开兰州时在飞机中所作。词中对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寄以殷殷致意。情操高清,格调高昂。
董必武(1885—1975年),原名贤琮,又名用威,号璧伍。湖北黄安(今湖北红安)人。早年参加辛亥革命,其后信仰马列主义。为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历任中央党校校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国家副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等职。董必武曾在1955年来兰州视察,游览五泉山时作《游兰州五泉山》:“兰州名胜地,共说五泉山。近市尘嚣远,多龛香火悭。溪流随小径,岭色压雄关。清景难为状,看云独树闲。”记录了诗人对五泉山的观感,佛寺的香火使得五泉山更为幽静,潺潺溪流沿着山涧缓缓流去,景色宜人。表达了作者对兰州河山的热爱之情。
黎锦熙(1890—1978年),字劭西,湖南湘潭人。1911年毕业于湖南优级师范史地部。早年加入中国同盟会。他是我国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对我国现代语法、文字改革和辞典编纂等方面的研究工作做出了卓越贡献。先后任北师大文学院院长兼国文系主任,并兼任中国大辞典编纂处总主任。1955年起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委员、政协全国委员会委员、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著有《新著国语文法》、《比较文法》、《国语辞典》等书。1939年北平师范大学改名为西北师范学院,黎锦熙随之于1941来到兰州,并留有《兰州慕少堂(寿祺)席间赠诗,依韵和答》、《再度陇至兰州》(四首)、《端午节,兰州千龄诗社小集,用元袁易重午客中诗分韵,唐君为代拈得诗字》等诗。《兰州慕少堂(寿祺)席间赠诗,依韵和答》诗云:
正月三日滞兰州,孟尝觞我意气投;座中大老大国后,再度相见相绸缪。公为文献之所寄,岂但闳肆文章优!三十年前我善饮,今不能阮况乃刘!桥陵有客新察勘,惜少叙事同左丘。四千余载尽传说,掘地所得无其俦。史迁本纪列第一,坐令土德垂千秋;我但据此理其注,更为疏证杨其流。承举先德相策励,诵芬旧亦名吾楼。瀛台琼岛夹中海,大典小片今存留;何时收蓟入燕市,陪公万卷同冥搜。
诗人在古今文献中探寻真理,在同席学者中畅谈学术。全诗用典灵活,颇具特色。又有《再度陇至兰州》:“平凉好城池,雄姿胜长安。柳湖旧如画,暖泉今不澜。礼殿启新规,会讲藉寸闲。北游约崆峒,西征向六盘:砭骨来雪风,冻馁成僵瘫;绨袍感友朋,竟同范叔寒。静宁一日程,深夜抵皋兰。”作者自注:“省立平凉师范学校,俗称柳湖师范,有暖泉,自起微澜。雨止临行前与志仁(袁敦礼)同往参观,校长即集合学生400人请讲演于其新建大礼堂。六盘山头皆雪,仅着毛褂裤,车中感寒而栗,至静宁,病不能兴,志仁为我往县中学求医,校长王君等偕至,并假以皮帽毛毯,包裹身首;未明登车,过华家岭,车无窗板,风极凛冽;幸当夜十时即抵兰州矣。”诗作展现了由平凉至兰州途中陇原大地的独特景象,寄托了作者对这块土地的无限深情。还有一首《端午节,兰州千龄诗社小集,用元袁易重午客中诗分韵,唐君为代拈得诗字》诗:
避警得低咏,长途能赋诗。一自抵皋兰,欲无吟髭。诗社集千龄,诗人又节期;而我滞郊庠,十里隔闻知。亦曾恣搜索,榜贴和壁泥;计得百卅首,八年存史资;将以贡群公,为我刊削之。邮筒传韵来,宁率未敢迟;奈无湘累意,复乏袁子辞。报章苦重叠,促漏寻端倪;溟涨信无极,超越凭云霓。时代如飙轮,世事难置思。汨罗染夷氛,净扫在今兹。陇上榴花红,还乡不逾期;飞堡瞬息程,鸟瞰屈子祠。明年会重午,置酒湘之湄;欢迎看巫舞,山鬼从文狸;竞渡万龙舟,湘君搴桂旗;弭节祝融顶,东皇颔其颐。息壤博一哂,此情良不痴。
作者自注:“千龄诗社多老人,如慕寿祺、萨镇冰、高一涵、方旭芝等,总得一千岁,故名。”分韵,数人相约赋诗,选择若干字为韵,由各人分拈,依拈得之韵作诗,谓之曰分韵。这首诗主要写分韵赋诗之联想,并表达了希望抗日战争当即胜利的情怀。
张恨水(1895—1967年),原名张心远,见李煜《乌夜啼》名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而以“恨水”为笔名。生于江西广信,祖籍安徽潜山。创作了小说《啼笑因缘》、《金粉世家》、《八十一梦》等,担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会理事,创办北华美术专门学校,历任多家报刊总编,建国后先后被聘为文化部顾问、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他所作小说,大都为章回体,并且对传统小说形式加以改造,使适应于描写现代社会人情世态。
《西游小记》,是张恨水于西北考察后所追记。“九一八”事变后,有识之士忧患国难,提倡将西北建设为大后方,以作为抗日救国基地,纷纷赴西北考察。张恨水也于1934年携北华美专工友小李辗转西北各地,“意在调查西北民生疾苦”,并应上海中国旅行社《旅行杂志》之邀,另将沿途所见风景名胜、民俗地理记入《西游小记》,“着重于旅行常识,俾为将来西北游者,略作参考。间以风土穿插之,以增阅者兴趣而已”。因此,张恨水在书中,往往以温和圆转的笔调,将有关旅行的一切娓娓道来,如他说兰州的气候,“夏部大褂,简直用不着。……(端午前三天)满城人都穿的是夹衣,早上还非加棉不可,这比东南哪个避暑的地方都好”。说兰州的旅馆,“最贵的房间,一元钱上下,不带伙食。其次几毛钱的,也勉强可住。……西北人朴实,兰州人尤其干脆,旅馆商人没有什么讹诈人的事情,旅客可以放心”。说兰州的瓜果,“果子里面,要算梨最好,有一种醉梨,买回来先不吃,放在风凉的地方,过两三天,瓤软化了,喝起来像甜酒一般。他们说得津津有味,只可惜我早来了两个月,不曾尝到”。和善的神态婉转于字里行间。
张恨水也往往用他那东南人的目光,领略富有西北特色的兰州风物。他笔下的黄河铁桥上,还“铺着一层厚的木板,笨重的骡车马车,滚着铁板咯咯作响,由架空的桥梁下,一重重的钻了过去,又是新的,又是旧的,倒也别有风趣”。对于黄河上的牛皮筏子,他尤其感到有意思:“……向里面灌气,整个牛皮腔子,吹成了个白而光滑的大泡泡。泡泡之大,大于书桌。这样的大泡泡,多则几十个,少则六个,将它用棍子编夹起来,就成了牛皮筏。……兰州城里,每日都可以看到撑牛皮筏的人,背上驮着一大排牛皮大泡泡招摇过市,乍见之下,东方人士是不能不笑起来的。”他往往怀着一颗童心,趣味地描述着在兰州所见到的奇异景观和独特民俗。
陈毅(1901—1972年),字仲弘,四川乐至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历任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军委书记、江西军区司令员兼政委、新四军军长、第三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建国后,任上海市市长、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著作有《陈毅诗词选集》。陈毅在1953年3月率中央代表团参加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途经兰州,游五泉山时,作《游兰州五泉》两首诗,其一曰:“星期佳日游五泉,危楼飞阁互连绵。甘肃绿化积极甚,植树担水上皋兰。”其二云:“黄土高原山无树,兰州却有钻天杨。杨柳行行多意态,笔挺穿空立道旁。”生动反映了兰州特有的风物与春季植树的情景。
朱东润(1896—1979年),原名朱世溱,江苏泰兴人。曾任武汉大学、上海复旦大学教授。著有《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史记考索》、《陆游研究》等书。他曾为上海慰问团副团长,随团来兰州,慰问上海支兰职工及其家属。后来兰州诗词学会成立时,他写下《祝兰州诗词学会成立》:“皋兰驿传到燕台,闻道催诗人又来。我亦曾尝陇上水,廿年旧事首频回。”予以祝贺。
李孤帆,生卒年不详,浙江人。1918年前后在北京读书,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供职于中国银行,因职务关系游历多地,交游广泛。1937年“七七”事变后,工作于中国银行香港分设机构。《西行杂记》就是他以中国银行高级职员的身份,于1939年3月19日至12月19日间,在甘肃、青海、四川、陕西等地公干之余的游记。作为银行职员,他的游记人文气息浓厚,往往把目光更多投向一地的民风民俗,而不是仅仅关注自然景观。李孤帆在“兰州初旅”中,以朴实的语言介绍了兰州人民的精神面貌、物价情形、淳朴民风、空防情况、文化水准,处处旨在帮助认识西北、开发西北。不事雕琢、直截了当的文字正反映了他对国事朴厚的关心。如他记应当加紧整治兰州:“尤其是兰州为甘、宁、青三省的枢纽,东通陕西,西通新疆,南通四川,亦为西南至西北的交叉点,又为沟通中苏的国际路线的联络站。对于民族问题应如何加紧融洽,交通方面应如何积极整顿,农村应如何努力发展,政治机构应如何切实改进,实均为兰州当务之急呀。”领教了兰州黄土飞扬的土路,想到改进兰州交通的重要性,他甚至着急到“越俎代庖”地自己加以规划:“我们现在应该做到兰州为西北交通的交叉点,并为西南和西北运输的联络站,也是中苏国际交通的起讫站,第一步整理公路,第二步调整航空线路,第三步才轮到建设铁路,同时赶紧将陇海路修到兰州,方才有实行孙先生计划交通的可能。”他时刻想着怎样改变现状,使民族走上复兴之路。连在五泉山红泥沟看到志公和尚生前坐关的所在,想到的也是“志公笃信佛法,生前苦修,得以留此遗迹。今全民抗战,也应共信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们,方可达到抗战必胜,建国必成的目的”。行文里处处都是反思,对所见破败景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蕴含着对民族对社会深沉的情感。他站在金山寺顶远眺兰州全景,想到的是“然而比较持久而仅有的伟大建设,如黄河铁桥、织呢厂、制造厂、造币厂等,均为前清所留下的遗迹,细思之,殊令人慨然”。见到专制火柴的平民工厂里工作的多为妇孺,想的是“以妇孺做这种有害健康的工作,报酬复如此的菲薄,真不知如何生活”。他对普通劳动者总是充满深切的同情,在桃林中见到骡子不听赶车骡夫的使唤,想的也是“西北劳动家的苦处,也不是东南的人们所能想像的,大人先生好空谈开发西北,大家没有深入西北的民间,何从得知西北老百姓的贫乏呢?”李孤帆对所见所闻充满了深挚的情感,时刻想的是怎样改进现状,虽然文字没有任何修饰,然而正反映了他淳朴厚重的情感。
高良佐(1912—?年),字梦弼,江苏松江(今属上海)人。曾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邵元冲之秘书。1939年,任三民主义青年团筹备时期中央宣传处副处长。1935年,邵元冲及中央监察委员张继等人,参加陕西黄帝陵民族扫墓大典,之后邵元冲作西北视察之行,高良佐一路随行,沿途将所见记为《西北随轺记》,随即刊发于当时各大报刊,一时反响热烈。
高良佐《西北随轺记》作于河山多难的时代,意在“唤起国人民族历史之精神,充实民族生存奋斗之力量”(例言),因此目光始终投向各地历史沿革、关塞形势、名胜古迹,尤其重视“先哲之伟绩,古代之艺术”。于“兰垣花絮”章之“节园风光”一节中,他深深感动于死节的颜妃。节园坐落于兰州城北,为明肃王后花园。那里“前有鱼池亭榭,花木葱茂,鸟语树枝,丽日映窗,清幽宜人”。然而最让人唏嘘的还是颜妃事迹。明末李自成部属攻破兰州时,肃王妃颜氏等率宫人急于由园北城楼投河,无奈兵士追急,颜妃头撞肃王所书碑而死,“碑上有血迹数处,各大如碗,闻阴雨时其色尤显,即颜妃碎首殉节处也,呜呼烈矣!”高良佐激慨于颜妃之坚贞,更希望其烈志能激励国人,黾勉自强,抵御外辱。而登园中拂云楼所见壮美画卷,也在他笔下徐徐展开:“云岭矗其前,黄流绕其下,南有桦林、五泉之秀,西有木塔、李峪之雄,铁桥横亘河上,马车纷驶,翻水车轮,远挂城边,极天下大观矣。”舒缓的对偶之文顺流直下,随方位顺序将各处胜景一一展现,又以动态的马车、水轮点缀其间,繁荣富饶的人间景象即刻现于读者面前。
兰州是“西陲历代文化之所萃”,极富特色的宗教景观触目可及,无论是宏伟的五泉山嘛呢寺佛教建筑群,还是热闹的庙会,无论是塑、写、画俱佳的庄严寺,还是环境幽雅的金天观,在高良佐细腻精准的笔触下,无不各自摇曳生姿。他于“五泉山访班禅”一节中描摹所见:“玛呢寺西,佛舍重叠,楼阁轩敞,陟磴而上,登崇文阁,凭栏远眺,黄河襟带,水光接天,城市烟火,罗列眼前。再上三圣殿,登卧佛殿,佛大数丈,作酣睡状,旁置芒履一,长四五尺,一卧千古,四大皆空。……”作者用移步换景的顺序摹写所见,并且往往采用朴实的四言句式勾勒全景图,用细致准确的语言刻画景物特征。简洁质朴的四言句里容纳了气象万千的阔大景观,反而使所绘有一种别样的含蓄隽永自在其中。高良佐时时以激扬爱国之情为意念,意在使国人振奋,携手改变积贫积弱的时局。如,他记西津桥:“桥长十余丈,其形如弓,桥上盖屋,足蔽风雨,五彩绘画,两端有坊,东曰‘空中鳌背’,西曰‘天上慈航’,桥底无墩,自远望之,宛如卧龙,悉以木材建筑,亦我国桥梁之伟观也。”着重突出西津桥杰出的建筑艺术,唤起民族自豪感;他记黄河铁桥,则突出其壮大气势,“遥望形势雄伟,羊皮筏浮漂水上,翻水巨轮,分置左右,如张两翼”。且与昔日冬拆春建的浮桥对比,点出“自铁桥告成,交通称便,可知建设事业之不容缓也”,之后笔锋一转:“此为黄河三大桥之一,长江自蜀至海,竟无一桥,南人之耻也。”面对公共服务事业之破敝痛心疾首,华夏赤子心意拳拳可见。
作者十分注意记录各地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以及人民生活的实际情形。如游五泉山庙会,看到的不仅是“满山仕女如云,僧舍楼阁皆改作茶寮酒店,兰人纷至就食”,而且是“会期为旧历四月一日至八日,闻每年此期兰人之消费于此者达十余万元”。游览曾为城隍庙故地的国货陈列馆,除了目光所及为“殿宇壮丽,香火甚盛”,更加留心的是“陈列馆分艺术部、毛织部、农产部、矿产部等处,所陈列者,皆属甘省特产,除艺术部各服饰等物,似较落后外,余皆为陇右名产,颇为丰富,而尤以栽绒品及药材为著”。游普照寺旁的中山市场,看到的是“摊贩繁盛,较南京之夫子庙尤为广大,兰市商业中心区也。有售小葫芦者,较弹丸略大,上镌人物书画,纤细工致,以李文斋所镌者为最著。好事者辄视为珍玩,每对价自一元至四五元不等,殆为兰垣工艺品之一特点也”。高良佐怀着对国家、对民族的深切感情,对这苍茫天空下辽阔黄土地之上辛勤劬劳的民众,投以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衣食住行。他甚至不惮于详细列出多种物产的数量价值,绘成表格,以期有补世用。如“兰垣之农工商业”一节,他即详细调查兰州之土质、用地类型、农户类型、土产数量价值、工厂、进出口货物数量价值等等,详列为表,其科学严谨使他的纪游之作已多少带有科学调查报告的性质,而这一切特色,都与他希望激励世人、有切实用的写作目的和拳拳爱国之心密不可分。
林鹏侠,生卒不详,旅居新加坡华侨,祖籍福建莆田。少年时期读书于天津、上海,后赴美留学。1929年赴英国学习军事航空,时称“我国唯一女飞行家”。她受母亲影响,富有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奉母命于1932年11月24日从上海出发,开始考察西北陕、甘、宁、青各省,希望“于促起国人注意西北之重要,或有细流土壤之助”,更希望“今后政府能与人民通力合作,集中人才资本,作大规模实际开发,与侨胞以归国服务之机缘,各尽所能,树共存共荣之基础,进而与列强争雄长于世界”。旅行中,她每日记下所见所闻,日后为回复南洋侨胞信中对西北情况的关切,更将日记刊印为《西北行》,同时也是“矫清谈之风,启奋发之气”。作为女子,林鹏侠尤其关注西北的妇女解放。看到兰州作为省会,竟然没有一所产科医院,以至于“每逢妇女难产,多听其大小同归于尽,而莫可如何”,社会风习更使得明知有西医男子可以求助,“亦无肯一试”。她痛心疾首,大力呼吁在兰州组织女子青年会,更提出具体的操作思路:“入手宜先从联络兰城妇女界有知识者先组织一基础,俟余南返后,再鼓舞内地妇女界组织一西北妇女协会,以与兰州之女子青年会发生直接关系,然后由内地协助经济,并派遣人才前来赞助。”她崇尚实干,即便在日记中也绝少只是记录现象抒发感慨而已,每每于一幕幕事实记录后力图找出解决的具体办法。
林鹏侠出生华侨,考虑问题也往往从给侨商提供服务机会、创办实业,促进祖国经济繁荣与提高综合国力出发。如看到甘肃禁烟困难,则主张结合气候特点,推广种棉,振兴纺织工业,复兴左宗棠遗留的织呢工厂;看到兰州平民火柴厂经营得法,则希望“各地多设工厂,庶能容纳多数无业之人,养成勤劳自给之习惯,……岂止为人民谋幸福,即为国家立富强之基也”。了解到甘肃矿产丰富,更是希望国家加以大力开发,发展本土工商业。她对问题的考虑,往往结合国家社会的宏观需要和国民性的改良。倡导培养自立、自强、勤劳、整肃的民众性格。她看到兰州回汉冲突尖锐,影响西北安定发展,她更将思考的触角伸向民族问题领域,发现回汉纠纷不仅仅是民族问题而且是政治问题,则希望能以回教教义之整肃有序启发民族思想精神,并且在集会中大力倡导“愿今后回汉两部同胞,真能精诚团结,毋为野心家利用。认识吾人所应尽之责任,彼此勿以友为仇,而转使仇者窃笑”,同时也在日记中发出殷切呼唤:“中央及负地方军政党务之责者,可不惩前毖后,群谋改善之策哉?”
阅读《西北行》,感觉作者的感情非常细腻丰富,描写也往往有引人入胜之处。如她记夜间为煤气所苦的情形:“前夜为窑穴炭气所薰,几至魂归天上,不获已,乃徘徊露地达晓。昨夕复为烟鬼所苦,仍露处于冰天。……”行文中,她每每用敏感细腻的感受牵动彩笔,工笔描绘心中丰富的意绪。
钟敬文(1903—2002年),笔名静闻、静君、金粟。广东海丰人。当代文学家、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中华诗词学会顾问。著有《天风海涛室诗词钞》等。钟敬文曾多次来到兰州,写下了《兰州》、《登白塔山》、《与参加少数民族文学编选会议诸同志游五泉山公园》等诗和《满江红·别兰州》等词。如《兰州》诗:“东走黄河涌雁滩,天南突兀峙皋兰。五泉兼有天人胜,古柳飞檐共壮观。”短短四句诗将黄河、雁滩、皋兰山、五泉山等兰州有名景点连缀起来,涵盖其中,可见诗人的功力。《登白塔山》:“重到皋兰已耄年,廉颇强饭尚轩然。欲知脚力犹堪使,策杖来登白塔山。”诗作表达了已到耄年的作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依然“策杖来登白塔山”的情怀。《与参加少数民族文学编选会议诸同志游五泉山公园》:“前游回首廿星霜,重到欣当国运昌。诸族文华劳采撷,五泉秋色试评章。且看历劫余铜佛,犹想题诗纷墙。一酌甘泉清透骨,朋欢艺业两难忘。”作者自注:“公园旧多塑像,文革后犹存者只铜佛一尊而已。1956年予至兰州,曾为友人所作壁画题诗,今诗画俱不见美。”铜佛,指铜接引佛,为1370年所铸造。身高一丈六尺,身围八尺,重约万余斤,工艺精巧,今在兰州五泉山金刚殿。诗作记录了与参加少数民族文学编选会议诸同志同游五泉山公园的所见所感,寄托了“朋欢艺业两难忘”的深情。又有《满江红·别兰州》一词:“廿载重来,辉青眼皋兰如旧。剧惊见纵横驰道,嵯峨巨构。百族菁华钟艺圃,五湖宾客皆文友。怅匆匆未吊邓家园,怀诗酒。两周住,驹光骤。期限促,终挥手。正金城秋老,依依垂柳。空际黄烟余影在,山头白塔凝眸久。算此来胸际揽雄奇,劳回首。”作者自注:“1956年夏,予作为西北考察团团员到兰州,时主甘者为邓宝珊将军,宴余等于邓家花园,并使与席者作画题诗留念。今将军墓宿草矣。”作者在这首词中不仅惊叹了兰州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且表达了对邓宝珊将军的深切怀念。
霍松林(1921—)甘肃天水人。早年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现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研究所所长、中文系名誉系主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兼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评审委员、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陕西诗词学会会长、于右任书法学会顾问、日本明治大学客座教授。著有《文艺学概论》、《唐宋诗人鉴赏举隅》、《唐音阁吟稿》等书。霍松林曾多次来到兰州,作有《别邓宝珊先生》、《重游兰州》(二首)、《兰州宁卧庄消夏》等歌咏兰州的诗。《别邓宝珊先生》作于1965年,诗云:“河声清北户,山色绿南棂。园果秋初熟,庭花晚更馨。谈诗倾白堕,说剑望青冥。屡月亲人杰,终生想地灵。”此诗前面还有作者的一段自序,交代了写诗的背景与原由:“1965年暑假,邓先生哲嗣成城来访,见余哮喘病发,困顿不堪,返兰后因言之。邓先生即电邀余至邓家花园疗养,食宿医药,备极关照。不久,病稍愈,每日谈诗论学,兼及时事。离兰前夕,先生偶谓杜甫七律中,有四联皆讲对仗者,如《登高》;五律四联皆对者似少见。余因作此诗留别,先生喜曰:‘此四联皆对,而尾联不觉其对,故不板耳’。”可见此诗不仅情景交融,诗体也别有风格。又有《重游兰州》二首,其一曰:“皋兰山下看奔涛,年少鏖兵忆嫖姚。旧地重游陵谷改,和风已动画图娇。虹桥压浪黄河静,绿树连云白塔高。丝路缤纷花雨密,交流文化起新潮。”其二曰:“金城何用锁雄关,开放宏图纳九寰。学海冥搜千佛洞,文坛高筑五泉山。速传信息通欧美,广建功勋待马班。莫道西陲固贫瘠,要将人巧破天悭。”这两首诗描绘出新时期兰州的新面貌,将厚重的历史与崭新的未来融为一体。《兰州宁卧庄消夏》:“昔日泥窝子,今时宁卧庄。红楼连柳径,曲槛绕荷塘。入圃繁花艳,窥园硕果香。招邀谢贤主,小住纳新凉。”“宁卧庄”,在今兰州市城关区境内,旧称泥窝子、泥窝庄。解放后改名宁卧庄。题中宁卧庄,即今天的宁卧庄宾馆。“贤主”,作者自注:“谓杨植霖同志。”这首诗为我们描绘了宁卧庄美丽怡人的夏日景色,闲适中透着一分清凉,诗风清新淡雅,堪称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