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合作必须有三大前提:一是双方必须有可以合作的利益,二是必须有可以合作的意愿,三是双方必须有共享共荣的打算。此三者缺一不可。
——李嘉诚
香港中资老牌四大天王是中银、华润、招商、中旅。这四大集团的前身,早在清末和民国就已存在。在新中国成立后,四大集团归中华人民共和国接管。
改革开放前,驻港的中资公司按照内地国企的机制在香港的资本主义自由经济环境下运行,发展缓慢。20世纪80年代起,中资逐步适应了自由经济体制。
最能体现香港资本主义游戏规则的领域在股市。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香港中资掀起了上市热。中资后起之秀,似乎比老牌中资更显得活跃。中资上市公司四大天王的前身,都是改革开放后成立的。其中中信泰富、首长国际,在四大天王中分别占首席与第3席。
这两家公司之所以能如此顺利上市,并急速发展,李嘉诚功不可没。
1979年10月,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在香港设立分公司,董事长荣毅仁(原国家副主席)邀请李嘉诚出任中信董事。
荣毅仁的儿子荣智健于1978年自上海移居香港,经商办企,是为了积累经商经验,日后重振荣家。1986年,荣智健参加香港中信集团的工作,不久,荣升为香港中信的董事总经理。但荣智健雄心勃勃,他不满足坐“现成”的交椅,他想凭自己的实力,创立一家完全由自己所控的公司。
也许,他可凭他老爸的威信,在香港中信下面,另组一家集团全资公司,但他没这样做。全资公司,不如上市公司的“翻头”大。他渴望到瞬息变幻,大起大落的股市去闯荡。另外,荣智健来港多年,已经相当港化,对中信复杂的人事关系及组织结构颇感不适。
李嘉诚敏锐地看清了这一切,他以扶植泽钜、泽楷的心理,始终关注着荣智健的事业发展。李嘉诚出任中信董事长达10年,也未做多少实质性的工作。如今,交情不错的荣智健有心大展宏图,于公于私,作叔伯的岂有不帮之理?
李嘉诚、荣智健二人经过商讨之后,都看好借壳上市,打算以此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借壳上市是股市术语。一家公司上市,原则上需要5年以上的经营实绩,循正式手续在交易所上市,需花费相当的人力、财力和时间。于是,一些急于上市的公司,通过收购他人的小型上市公司,以实现自己上市的目的。这些小型上市公司被喻为“空壳”——资产和营业额都极少,买家无须动用大额资金,有别于一般含义的股市收购战。
中资公司,或来港资历浅,或会计制度不合上市要求,一般很难通过正常途径上市。所以上市者,大多打一些资产少或经营差的上市公司的主意。
有市场就有需求。有买壳者,就有造壳者——有的集团有意分拆上市,或掏空某上市公司的“肉”,使其变成空壳,待价而沽。醉翁之意不在酒,买家买的不是肉,而是壳,即上市地位。
李嘉诚、荣智健在股市多方寻觅、权衡,看上了泰富发展这只壳。
泰富发展的前身是香港证券大亨冯景禧旗下的新景丰发展,几经改组,控股权落入毛纺巨子曹光彪的手中。1988年8月,曹氏拥有泰富发展50.7%控制性股权。
泰富经营地产及投资,状况尚属良好,但曹光彪的大项目是港龙航空,与太古洋行的国泰航空展开激烈空中争霸战。曹氏不敌对手,财力不继,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为摆脱困境,曹氏只有出售非核心资产,轻装上阵。
李嘉诚的英籍高参杜辉廉任主席的百富勤,兼任中信的财务顾问及收购代表。1990年1月,百富勤宣布向泰富主席曹光彪以1.2元/股的价格购入其泰富股份,并以同样的价格向小股东全面收购。
李嘉诚和荣智健都曾是港龙的股东,与曹光彪打过交道。因此,这次收购,中信并不付现金,而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换股,及以物业作价的步骤而完成的,是经各方缜密协商的、互利的公平交易。
到1991年6月,泰富经改组、集资、扩股之后,股权分配是:中信49%、郭鹤年20%、李嘉诚5%、曹光彪5%。泰富正式改名中信泰富,荣智健以第一大股东身份出任董事长。
从股权分配上,可以看出李嘉诚旨在帮荣智健促成此事,而无意从中获利,表现了他扶助中资的心意。
此次借壳上市,对荣智健、李嘉诚来说还只是牛刀小试。收购恒昌行,方可称得上是大展拳脚。
恒昌行的正身是恒昌企业有限公司,创办人之一是前恒生银行董事长何善衡。何善衡年事已高,后代又无意克绍箕裘,故萌生出售之意。
恒昌行创立于1946年,历史悠久,信誉卓著,业务范围广,是华资第一大贸易行。恒昌集团实力雄厚,资产净值高达82.73亿港元,经营状况良好,3大股东拥有绝对的控股权(何善衡30%,梁球琚25%,何添15%,共计65%)——外人根本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何氏后人若无出售之意,全港无人敢觊觎恒昌。
1991年5月,郑裕彤家族的周大福公司、恒生银行首任已故主席林炳炎家族、中漆主席徐展堂等成立备贻公司,提出254港元/股的价格向恒昌全面收购,涉及资金56亿港元。
荣智健、李嘉诚同时也在紧锣密鼓策划收购,但却秘而不宣,只是静观其变而已。
据说,还没等恒昌到手,备贻的3大股东已事先做出三分恒昌的瓜分计划:郑裕彤得恒昌物业,林氏家族得恒昌汽车代理权(代理日本本田、日产、五十铃及美国通用汽车经销权),徐展堂则取恒昌的粮油代理等业务。由此一点,李嘉诚断言,如此分拆,恒昌的大股东肯定不会买帐,备贻的收购定然不会成功。
果不其然,备贻公司出师不利。大股东对于买方的“拆骨”企图很是不满,不待进入价格谈判阶段,就关闭了洽商的大门。
看到备贻折戟,以中泰为核心的新财团,立即抓住时机加入收购角逐。1991年8月初,新财团向恒昌提出收购建议,作价336元/股(高出备贻82元),涉及资金69.4亿港元。经一个月的洽商,双方于9月3日达成收购协议。至9月22日,香港收购史上最大的一宗交易,为荣智健、李嘉诚等合组的财团完成。
中泰控得这个贸易巨人后,遂成为香港股市的庞然大物,市值至1992年年初膨胀到87亿港元。而一直视中资股份为无物的香港股市,经此一战,也不得不对中资刮目相看。中资在港的名誉和地位均获提升。
1992年1月,中泰宣布第三次集资计划,配售11.68亿新股,集资25亿港元,用以收购他人持有的恒昌64%股权。荣智健突然向其他股东发动全面收购,市场议论纷纷。有人说荣过河拆桥,有人说事先与李嘉诚等通过气。李嘉诚倒是很爽快接受荣智健的收购条件,所持恒昌股作价15亿港元,售予荣智健。
荣智健完成全面收购后,中泰不仅有红筹股(中资股与国企股的统称),还于1993年上半年进入蓝筹股(恒生指数成分股,由33种上市公司股票编算恒指,均为各类上市公司的代表股票)。
此事过后,李嘉诚名利双收,既赢得帮衬中资的好名声,又获得了实惠——售股盈利2.3亿港元。而李嘉诚与荣智健联手合作,笑傲香江,一时也成为股市佳话。
李嘉诚不遗余力地扶助中资,自然有他的道理。作为商人,多交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子。李嘉诚看好中资的前景和发展势头,所以与中资交好,可为今后进一步的扩张打下基础,从而实现互惠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