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公司的事,当他急匆匆地驾车赶往附近的花店时,还是有些晚了——他看见,柜台上一只黑黝黝的阔口花瓶里,只剩下一枝孤零零的玫瑰——一枝的火红火红的玫瑰。
每年2月14日的夜晚,他都要送一枝玫瑰给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一枝像夜色一样的黑玫瑰——她是属于他的一枝黑玫瑰,每次将自己恣意绽开,总在别人看不见的暗处。
他有些沮丧地朝柜台里正给花叶上喷水的老头说:“买一枝玫瑰吧。”
“噢,先生,对不起,卖完了,全都卖完了。”老头并没有停下他手中的活计。
“卖完了?!”他一脸的不相信。
“卖完了,全都卖完了。”老头转过身,松塌塌的眼皮下,一双小小的淡褐色的眼睛静静望着他说。
他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目光有些尖利地望望老头那双小小的淡褐色的眼睛,最终将它落在花瓶里那枝孤零零的玫瑰上。
“那枝也卖出去了。”老头声音有些不自然地说。
“卖谁了?”他像一下来了兴致。
“那……那枝玫瑰……留给我自己了。”
老头躲着他的目光,搓着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
“你自己?!”
他终于“嗤”的一声笑了,声音里充满嘲讽和挖苦。他知道,这是生意人的小伎俩。
“是留给我自己!”
老头这下抬起头,声音显得很坚定。
见他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老头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用一只枯瘦的只属于他那个年龄的老人所有的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点着,然后望着远处花店外霓虹灯闪闪烁烁的夜幕说——
“十几年前,我像你一样也开公司住别墅,每逢2月14日,买花送给那些漂亮、妖冶的女人。”老头轻轻吐出一口烟,继续说:“后来……后来,终于出事了……我进去了。从前那些恭维、巴结你的人,一个个早跑得没踪没影了,那些女人,不要说来看你,就怕你粘着她。后来,我妻子来了,她流着泪对我说,让我好好待着,争取早点出来……”
老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说:“前天,我刚刚从监狱里出来。这间花店就是我妻子开的,天黑时,我让她早早回家了。今天……今天我想将这枝玫瑰送给她,送给我妻子……”
老头讲到这,嘴角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灯光从高处倾泻下来,他看见,老头爬满皱纹的前额上,像落下了一片银白的雪……
他一下愣住了。
他第一次听说,2月14日的夜晚,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最终,他是捧着一大束鲜花出门的。当然不是那枝火红火红的玫瑰——是这束鲜花中那两朵洁白洁白的玉兰花吸引了他——他的妻子名字叫玉兰。从前,他总感觉那个名字是那样世俗那样土气,可今天,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名字原来是那样圣洁,那样美!
手捧着这样一束鲜花走在城市霓虹灯闪闪烁烁的夜色深处,现在,现在他只想倒车回家——
马上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