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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还给妈妈三个吻

刘天浩是县电视台“真情实意”栏目的记者,这天,他正在创作一部夫妻情感纠纷的专题片,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刘天浩拿起话筒,对方却迟迟没有说话,就在刘天浩想挂电话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刘记者,我想请你帮个忙,让女儿还我三个吻。”

让女儿还三个吻?这奇怪的要求,一下子勾起了刘天浩的采访欲望。话筒那边的女人说,她是九里湾村的柳群芳,有个女儿叫杨月英,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女人边哭边说:“儿大不由娘,做父母的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我就想让她还给我三个吻。”从女人凄楚的话语中,刘天浩仿佛看到一个农村老人的绝望神情,他当即决定前往采访。

两个小时后,刘天浩来到了九里湾村柳群芳家。这是一幢低矮的两层楼房,推开门,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看到刘天浩,柳群芳颤抖着捧出一个梳妆盒,从里面拿出十几张照片,她细心地抽出一张递给刘天浩,刘天浩一看,照片上是一位母亲在轻轻地吻着婴儿稚嫩的脸。还没等刘天浩看完,老太太递过来第二张照片,一棵大樟树下,一位母亲正低头吻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完这两张照片,刘天浩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时候,柳群芳又递过来一张照片,一个姑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弯腰轻轻地吻着姑娘。

刘天浩反复看着那几张照片,却看不出什么秘密,就在刘天浩疑惑不解时,柳群芳说:“这是我让女儿还的三个吻。”

柳群芳说,第一张照片是她女儿出生后拍摄的,女儿一出生,她给了女儿第一个吻。第二张照片是她送女儿去读书的时候在村口的大樟树下拍的。第三张照片是她女儿生病住院时拍下的。每当看到这些温馨的照片,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与女儿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柳群芳说,她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在学校里教书,一个女儿伶俐乖巧。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前的一次山洪暴发,丈夫担心住在学校里的几个学生,就冒雨赶往学校,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丈夫去世不久,女儿杨月英在体检中被查出尿毒症,面对困境,柳群芳自己为女儿捐肾,用丈夫的赔偿款替女儿做了手术。好在女儿的手术很成功,这让柳群芳对生活感到还有一分希望。杨月英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到了工作,开头几年是在节假日回家几趟,还经常寄钱回家。可不知什么原因,三年前,女儿渐渐没了音信,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家中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柳群芳说:“我也不求她给我多少回报,就希望她能常回家看看啊。”

听完柳群芳的话,刘天浩明白了。柳群芳让女儿还她三个吻,就是想通过电视台为她找到女儿。回城后,刘天浩根据柳群芳的讲述,创作了情真意切的新闻故事《还给妈妈三个吻》,在县电视台播出。

《还给妈妈三个吻》播出后引起了观众的极大反响,很多观众给刘天浩打电话,表达他们对柳群芳的关切之情,对杨月英的行为给予了谴责。没多久,多家电视台先后转播了这个节目。刘天浩也在等待着,按照常理,当事人看到节目后,肯定要同电视台联系,可不知什么原因,杨月英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刘天浩想,杨月英难道已经不在省城工作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就在刘天浩感到失望的时候,杨月英来了电话,说想见见刘天浩。第二天,刘天浩来到省城,按照杨月英给的地址,在拆迁老城区一间低矮的出租房里,刘天浩见到了杨月英。杨月英看上去脸色苍白,神色憔悴。

刘天浩对杨月英说,她妈妈找到电视台,想让她归还三个吻。刘天浩说:“作为记者,我理解你母亲的心,因为你的做法确实有违常理。更让人不解的是,电视台播出《还给妈妈三个吻》后,你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

杨月英听了却冷冷地说:“你理解一个母亲,可是你理解一个女儿吗?”

听着杨月英话中有话,刘天浩说:“我今天来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母亲让你归还三个吻,在很多观众看来,这不仅仅是三个吻,第一个吻,是你母亲给了你生命;第二个吻是你母亲培养了你;第三个吻是你母亲给了你第二次生命啊!”

听了刘天浩充满深情的话,杨月英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可没多久,她抬起头说:“让我还给她三个吻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天浩反问。

杨月英伸出左手手臂,指着手臂上晶莹剔透的手镯说:“你告诉她,如果她能告诉我这只手镯的秘密,我就回去还她的三个吻。”

刘天浩仔细看了看杨月英手臂上的手镯,手镯是玉石的,上面分布有丝丝深红色的血丝。刘天浩问杨月英这手镯上有什么秘密,杨月英说,有一次她听一位过路的郎中说,她戴的手镯是一种成双成对的蚕丝手镯,肯定还有配对的另一只。为了这事,杨月英多次问过母亲,可就是没问出什么。杨月英说:“这只从小伴我长大的手镯肯定包含着什么秘密。只要我母亲把秘密告诉我,我就答应还给她的三个吻。”

刘天浩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杨月英借口有事要出去,下起了逐客令。看着这个神情冷漠的女子,刘天浩只好告辞。

回到县城后,刘天浩再次去了九里湾,当他把杨月英的条件告诉柳群芳时,柳群芳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久,她才喃喃地说:“不是这样的,我女儿一直是很乖的。她不是我女儿——”可是,当刘天浩播放拍摄到的录像时,柳群芳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完了,柳群芳说:“这真的是一只普通手镯啊,那有什么秘密。她硬让我说秘密,这不是存心不还那三个吻吗?”

听着柳群芳凄楚的话语,刘天浩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气,他在柳群芳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柳群芳听了点了点头。

刘天浩很快和杨月英进行了联系,说她母亲已经同意把手镯的秘密告诉她。三天以后,在刘天浩的牵线下,柳群芳和杨月英来到了县电视台的演播大厅。走进演播大厅时,杨月英的脸上蒙着一块丝巾。看到女儿,柳群芳激动地站起来,可杨月英却径直走向了另一个位置。

演播大厅里,面对摄像机的镜头,柳群芳声情并茂地说起自己关爱女儿的许多往事,还有她目前孤独冷落的境遇,柳群芳最后说:“我不求女儿为我做什么,就是希望她能还给我三个吻。”

“那你把蚕丝手镯的秘密告诉我,这是你亲口答应的。”杨月英的口气依然是那么冷漠。

“月英,那手镯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刘天浩说:“这是我让你母亲答应你条件的,她为了想见你,人都快崩溃了。”

“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走——”杨月英一下子站了起来,演播大厅里顿时紧张起来。

“月英,妈妈理解你的性格,我想你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你是绝对不会这样的——”柳群芳说着就往杨月英那边走过去。杨月英看到母亲向她走来,竟然连退了好几步说:“妈,你别逼我了。你还记得村里的九爷吗?我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九爷啊。”

说起九爷,柳群芳的身体颤了颤。三年前,他有个孙子外出闯荡后染上了艾滋病,村里没有一个人收留他,是九爷让他进了屋,谁知自从九爷接纳了孙子,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没多久,九爷就孤独地离开了人世。柳群芳说:“月芳,难道你也生了这种绝症?”

杨月英点了点头,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杨月英参加工作后,由于单位效益不好,生活并不顺心。为了生意上的事,她经常要陪客人应酬。在一次应酬过后她失身了,由于怕影响声誉,她也没有报案。谁知没多久,她就感到身体不舒服,化验后发现自己竟然感染了艾滋病。虽然从报纸电视中,她了解到,与艾滋病人一起吃饭、握手不会产生传染。但是,农村人的老观念还是像躲瘟疫一样惧怕艾滋病人。她想,如果自己回到村里,那将会带给母亲更大的伤害。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当她得知母亲让自己还三个吻后,杨月英又想出了让母亲告知蚕丝手镯秘密这个条件,为的就是想不与母亲见面。杨月英哭着说:“妈妈,我是不想再伤害你啊。”

杨月英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震惊,大家都在为杨月英是个艾滋病人感到意外。就在杨月英去擦眼泪的时候,柳群芳几步走到女儿身边,紧紧搂住女儿说:“这样的磨难让你一个人承担,这太不公平了。再说,科学早已经证明,与艾滋病人一起进行日常生活不会传染。今后,让我和你一起去面对前面的困难。”

“还妈妈一个吻,吻干她那炽热的泪珠,安抚她那孤独的心——”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母女俩,刘天浩和在场的人都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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