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简子的良苦用心并不局限于此。赵简子非常清楚,在他的对立面,伫立着的是怎样一个强大的对手。更为可虑的是,韩、魏两家此时显然站在智伯一边。赵简子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事实明摆着,只要三打一,他赵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对于赵简子来说,当务之急不是开疆扩土,做大产业。而是睁大眼睛,时刻提防着那个最糟糕的情况的出现。在生死存亡面前,所有的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只有生存才是第一要义。赵简子深深懂得下面这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为子孙们寻找最后的青山,这是这些年,赵简子最纠结的事。只要青山尚在,就会有翻盘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了,赵简子终于找到了。
这个最后的“青山”就是赵氏的根据地--晋阳(山西太原)。
晋国的首府是曲沃,而曲沃至晋阳,路途是三百公里。这是赵简子的第一层深谋远虑:尽量远离智伯的势力范围。
紧接着赵简子派出二个人,苦心经营晋阳城。
事实证明,这两个人是相当得力的,从硬件和软件两方面,将晋阳城打造得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后来的赵襄子所以能反败为胜,正是依凭晋阳这个支点,从而挠动三家灭智氏的杠杆。
第一个人叫董安于,赵简子的家臣。
提起董安于这个人,历史上并没有名气,但提起他的先祖,那可就鼎鼎有名了。此人就是被孔子称为“古之良史”的晋国太史--董狐,秉笔直书的故事说的就是他。
董安于不愧是董狐的后人,不仅才干了得,而且深明大义。智伯十分顾忌董安于的才干,认为将他留在赵简子的身边,对智氏是一大威胁。因此,想尽办法要除掉他,不断地给赵简子施压。赵简子相当为难,即不愿自断手臂,也不愿过早与智氏决裂。董安于了解到赵简子的处境,毅然作出一个决定。正是这个决定,保存了赵氏。
董安于对赵简子说:“如果我的死能换来赵氏的生,我区区一贱命又何足惜哉。”于是自缢身亡。
董安于无疑是赵氏的第一功臣。
当然,这是董安于成功修建晋阳城之后的事。
话说董安于修建晋阳城,眼光那是相当的前卫。本来,古代修建城池,高筑墙,深挖护城河,目的即在于防御。问题是晋阳城修建得相当特别。
这个特别的地方就是:炼铜为柱而起宫城,伐荆木为支筋而起墙垣。
且不说宫城以铜为柱,单说修墙城不用钢筋而用荆木,这不典型的豆腐渣吗?董安于难道就是这样替赵国做贡献的?
问题是,长城也不用钢筋,依然存活到现在。而有些楼盘倒是使用钢筋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竟然出现超低龄的脆脆楼。
而董安于这样做,除了首创“荆木”混泥土建筑之外,还有一个更深远的战略意图在里面。
就是说,当城池受困、兵尽援绝之时,通过技术手段取出巧妙隐藏在墙城里的荆木,可以当武器使(发而为弓矢)。据说,荆木的韧度,“虽劲竹不能过也”。
箭杆有了,那箭头如何解决?
很简单,就是练铜为柱的铜。
董安于果然把晋阳城修建成一座可靠的军事基地。
第二个有功于赵氏的人就是尹铎。
尹铎原本是董安于的部下,董安于自杀后,赵简子任命他为晋阳的地方官。行前,尹铎来讨指示:“是将晋阳城经营为搜刮财宝的开发区呢,还是经营为日后可靠的根据地?”
“废话,当然是可靠的根据地。”
于是,尹铎在晋阳城干了一件事:故意隐瞒晋阳城的实际人口户数,大力减免赋税。赵氏因此深得晋阳民心。
完成了这一列重要的工作,赵简子依然不放心,他知道,智、赵之间终有一战,无法回避。于是,死前咛嘱赵无恤说:“一旦发生变故,千万记住,不要嫌尹铎年轻,也不要怕晋阳路途遥远,一定要前往投奔。”
赵简子就这样很不放心地死了,而事实果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很不放心地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