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国在位的是楚悼王,早已久仰吴起之大名。吴起前脚刚到,楚悼王二话不话,即任命他为国相。
吴起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大显身手的舞台。和很多年前在西河前线一样,吴起知道,在这个全新的领域里,他只有拼尽全力,奋力拼杀,排除一切可能的干扰因素,才能实现他心目中的理想。
这个理想就是,确立以强硬的手段--法律来统一国民的一切思想与行动,彻底摧毁显然已经是过时的、软弱无力的说教--封建宗法制。
吴起决心追寻李克的足迹前进。
这是个有趣的现象。秦在西陲,被中原诸国目为蛮夷,而楚在南方,却自己承认“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谁”的蛮横。
按理说,楚国这样的风格,封建宗法之思想理当不如中原诸国之刻深。也就是说,历史包袄并不那么严重,推进改革应当相对较易。
可是事实恰恰与此相反,吴起在楚国推进的改革,却遭致贵族势力最激烈的反对,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从鲁国到魏国,再到楚国,吴起走了这样一条曲线:封建宗法制的代表国家--鲁国→首倡改革新风气的代表国家--魏国→野蛮习气的代表国家--楚国。
吴起一路走来,一路向空气希薄的地方进发。可是吴起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那个致命的鬼魅总是如影相随,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只要吴起稍有动作,那些人模人样的人物就会立地成鬼成魅,随时蹿将出来,在他面前张牙舞爪。那是一双穿过你的黑发的要命的手,吴起想有所作为,吴起也想活命,然而最终却活不了命。
这是因为,既得利益集团无处不在。
吴起的一生都在与狼共舞。
吴起在楚国所推行的改革,牵涉面极广,主要有如下四个方面:
一是颁布法律,严肃法纪,令行禁止。
二是裁撤闲散官员,罢黜血统疏远的一些贵族的爵位和俸禄(要命的就是这一条)。
三是加强部队训练,提高战斗力。
四是坚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不听任何“纵横家”的游说,不结盟,不拉帮结派,原则只有一个:看准了就打,打赢才是硬道理。
值得强调的一点是,战国之世风光无限、巧舌如簧的纵横家,在此时就出现了。
所谓合纵,是指六国依地理南北纵向结盟。同理,所谓连横,是指秦国横向与列国结盟。
由此而透露出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在军事上打不过中原诸国的秦人,转而在外交上动起脑子,意图通过结盟的方式,打破封锁,避免被绞杀。
往后的历史会证明,秦人玩弄这一手,那是相当历害的,手法娴熟,技艺高超,游刃有余地,总之一句话,实在了得。
秦人在外交战线上所取得的成就,不亚于正面战场上的任何一场胜利。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秦人活跃在外交战线上的资深“第五纵队”,甚至奠定了军事上势如破竹的基础。
只是很可惜,吴起显然没有意识到外交这一手的巨大潜力。然而在吴起的强硬促销下,楚国到底发生变化,数年之间,疆土向南扩张至百越,北部成功阻止三晋的入侵,而向西,数度进攻秦国。
楚国自此全面加入争夺武林至尊的英雄会。
列国对楚国表现出来的强势,大为震惊。要知道,楚国当时所占据的地盘实在广大,堪称第一。在列国的眼里,楚国原本就雄壮得象头牛,问题是,眼下又多了一个牛人吴起。
强势的吴起亲手带出强势的楚国,让列国感到集体的恐慌。
可是,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列国的应对政策尚在研究阶段,被吴起革成无业游民的楚国贵族老爷们,迫不急待,抢先下手了。
为了钱包的明天,为了子孙未来的幸福生活,他们集体下手,要了吴起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