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的高原水乡特点,就在于名山、湖泊、山泉、江河所形成的文化的丰厚和富裕,具有了江南水乡的基本特征。尽管这些特征与江南水乡相比,在历史及文化的积淀上还有差异,但作为在中国西部这样一个边疆省份,能够真正具备了这种特征的地方,屈指一算,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正是由于有丰富的水资源,鱼类的生长就有了良好的天然环境,形成经济鱼类、外来养殖鱼类和其他水生动物相互生存发展的格局。本地的经济鱼类有元江红尾鲤鱼、杞麓黄皮鲤鱼、星云湖大头鱼、云南尖嘴鲤鱼、抚仙湖抗浪鱼、星云湖白鱼、云南青鱼、抚仙湖金线鱼等等。这些土著鱼种都生长于玉溪的淡水湖泊或者江河,历史都比较长。外来养殖鱼类开始于20世纪50年代中期,大多从省外或国外引进,有草鱼、鲢鱼、青鱼、武昌鱼、罗非鱼、埃及江鳅、太湖短吻银鱼等等。其他水生动物有日本河虾和青虾、马来西亚大虾、牛蛙、中华绒毛蟹、黄鳝、泥鳅、螺蛳等等。这些土著的和引进的水产资源,使玉溪鱼市四季兴旺,满足了群众的生活需求。“鱼米之乡”更加名副其实。
如此丰富的水产资源,我们不可能一一述说,只能从水文化的角度,涉及一些有趣的鱼文化现象,以丰富“高原水乡”的内容。
在抚仙湖中,生长着一个奇特的鱼种,叫抗浪鱼。这种鱼只有五六寸长,通体银白闪亮,平时在40余米的抚仙湖水下生活,难以捕捉,只是到了产卵季节才浮出水面,在湖岸的明星渔洞、禄充湖滩等处有泉水流动的地方产卵,露出真面目。这是一种比较古老的鱼类,只有在抚仙湖这样的高原深水淡湖中才能生长,并完好地保留下来。因此,抗浪鱼就显得十分珍贵,成为世界水产之中的珍品,也成为中国鱼文化中一道独特的景观。传说抗浪鱼之所以这样清丽银白,是因为它来自天宫的瑶池。起因是我们所熟悉的神话故事《八仙过海》中的何仙姑,在巡游时发现了抚仙湖,她看见湖光山色很是美丽,湖水清澈碧透,连湖中生长的水草都历历可数,奇怪的是连一条游鱼也看不到,感到十分不解。如此好的湖水里没有鱼,不是很可惜么?何仙姑自然不知其中原因,一问当地百姓,才明白湖中没有鱼,全是一个水怪所为,是它把鱼全吞进了肚里,作了美食佳肴。何仙姑因此以为这水怪可恶至极,就找了去,将它处死。然后又回到天宫,奏明王母娘娘,要求赐一些瑶池中的鱼到抚仙湖中。王母娘娘答应了,从瑶池中摘了一片荷叶,捧了一些小鱼放入其中,交给何仙姑。何仙姑就带着这些小鱼回到抚仙湖,放入水中。抚仙湖中从此就有了抗浪鱼。那么,这种鱼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康熙字典》中有关于“”的解释:“澄江有鱼,滇人呼,以其干而中空也。”“”就是如今的“抗浪”,因如今的字典中找不到“”二字,才改为谐音。关于这个名字的起因,民间还有一说:很早以前有一个叫康郎的渔民捕获这种小鱼,晒干之后拿到市场上去卖。人们买了去,并做熟了吃,觉得香脆可口,但又不知叫什么名字。因为是康郎这个人卖的,为了好记,就将人名借用为鱼名,叫康郎鱼。无论是“”、“康郎”,还是“抗浪”;无论是来自官方的称谓,还是来自民间的传闻;无论是过去的说法,还是现在的名字,都影响不了这种鱼独特的价值。当然,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应该是独一无二的。那么,这种鱼是如何编入了《康熙字典》呢?我们在查阅一些资料时,看到过一些文字表述,说清康熙年间,澄江有一个进士赵士麟,官至吏部左侍郎,人们称他为赵天官。赵天官一次回乡,进京时就将晒干后的康郎鱼带了回去。在给母亲祝寿时,就特地煎康郎鱼作为佳肴。正巧一太监路过,一阵清香扑鼻,顿觉有这种香味的东西肯定不一般。太监急忙禀告康熙,说赵士麟有好东西,没有敬献给皇上品尝。康熙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就微服私访悄悄来到天官府。时逢赵士麟正吃饭,桌上摆的是几样小菜和一盘小干鱼。康熙即问赵士麟,吃的是什么好东西。赵士麟见皇帝大驾光临,慌忙回答,说是从家乡带回来的土特产品小干鱼和蚕豆,并无特别之处。康熙其实也嗅到了鱼的香味,不由分说吃了一条小干鱼,果然觉得清香爽口,就问是什么鱼,为何与众不同。赵士麟就回答,这鱼叫康郎鱼,产自云南的抚仙湖中。康熙根据鱼的习性,就起了“”之名。于是,抗浪鱼成了贡品,写进了《康熙字典》。这个说法似乎有其合理性,而又无合理性。它的合理性在于滇地出产之鱼,列入《康熙字典》,有据可查的实在太少,况且赵士麟还真有其人;不合理性就在于“康熙取名”这件事无史实可查,找不到缘由。但不管怎么说,这种鱼早已有了文化魅力。
抗浪鱼的生活习性,如同赋予它的民间传说一样奇特。每年农历立夏至立秋期间,属于抗浪鱼的汛期。这期间,雨季到来,天气暖和,抗浪鱼从深处涌向浅滩,逆水摆子产卵。抗浪鱼在这段时间里,还具有立夏前认风,立夏后认雨,以及每批次连续三天产卵,间隔七天的“来三去七”规律。立春至立夏涌来的鱼叫“春动”鱼,这时的鱼认风不认雨,只要刮一场北风,就会来一次潮。春动鱼体稍长,又大又肥,但数量少。到了立夏和立秋之间,鱼汛反过来,认雨不认风,只要落一场雨,鱼汛必然出现。其实这种规律有时也会发生变化,只要连续几天下雨,鱼汛也将长时间持续。此时的抗浪鱼也发生了变化,体形瘦小,数量大幅增加。根据抗浪鱼的这些习性,明星一带的渔民总结出了规律,并归纳为渔谣:“二月春动鱼(鱼汛开始),三月走马鱼(来回游弋),四月误子鱼(来去不按时),五月烂肠肚(鱼汛盛期),六月鱼不断(不分批次),七月扯雨水(一次鱼汛为一水),八月收车栈(鱼汛结束)。”聪明的渔民居然在长期的捕鱼中,得出了如此简洁的要诀,捕捉这些湖水中的精灵。抚仙湖北岸多有沙滩和鹅卵石,鱼汛来时几百米长的岸边浅水处,抗浪鱼聚群而至,在卵石间蹦蹦跳跳,将卵产于石上。这种场面十分壮观,湖岸银光闪闪,异常生动。渔民这时捕鱼就十分简单,只须用稻草扎成的草把,把有鱼的地方围起来,不让鱼产完卵游回湖里,就可轻而易举地收获。据说,这样的鱼汛,一次能有二三十斤的进帐。抗浪鱼有如此与众不同的习性,沿湖的渔民就依据各处环境的不同,在不下湖、不用船、不用渔网的前提下,用不同的方法将鱼捕捉。这些方法主要有三种:其一为鱼笼捕鱼法。这种方法主要是抚仙湖西岸的明星和禄充的渔民使用。在距明星村不远的抚仙湖畔,有一处几百米长的悬崖绝壁,这里长有许多大榕树,青枝绿叶,遮住了阳光,一片荫凉。树下原本还长有一丛丛的芦苇,郁郁葱葱的,极好看,还有野鸭子栖息这里,筑巢下蛋,孵化育儿,只是现在人去得多了,被践踏得所剩无几。悬崖下和榕树下,到处是流泉,水流得旺旺的,清幽碧透,纯净得无一丝污染。当地渔民称这种泉水为“真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世居这里的渔民利用了这些泉水,顺着流泉开掘了五六米长、一尺左右宽的水沟,让泉水沿着水沟悠悠地流入湖中。渔民就叫流泉为渔洞,叫水沟为渔沟,用来捕捉抗浪鱼了。每年鱼汛而至,渔民就一家一户在上百个渔洞架上各自的水车,在水沟入湖口的地方倒置两米左右长的竹笼子。然后不紧不慢车动水车,让泉水加速通过渔沟,穿过竹笼子,流入湖中。而抗浪鱼有逆流产卵的习性,见了“真水”就要往上游,全然不明白这是人类设的圈套。抗浪鱼只要游进竹笼,就成了瓮中之鳖,往上游不出去,往下又不能回。如是鱼汛高峰期,每个渔洞每天少则几十斤,多则上百斤,收获颇丰。这样的时节,渔沟底和竹笼中总有抗浪鱼产下的厚厚一层鱼卵,渔民每天要清除一次,将沾上鱼卵的碎石和细砂清理到湖中,然后再在渔沟里垫上新的砂子。这样做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鱼卵,而是为了能够引到更多的鱼。抗浪鱼喜欢清洁干净的环境,如是不清除,第二天就有可能不游来了。即便在鱼汛正来的时候,在渔沟里洗手也是要犯忌的,如是洗了手,本来来势正盛的鱼群也会一下子离开渔沟,消失了。
我们不太清楚,世界上的鱼类,还有没有比这种精灵更讲卫生、更注重生存环境质量的。渔汛期间,是渔民们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将必需的生活用具搬到渔洞旁的悬崖下,吃饭睡觉全在这里。悬崖被渔民一年又一年的烟火熏得漆黑发亮。整个榕树下,水车吱吱地响,好像在唱一首动听的捕鱼曲。渔沟里游鱼悠动,清晰可数,无比动人。而距明星数公里的禄充则是另一番景象,那里虽是依山傍水,但植被不是很好,车水的水车没有遮拦地架于湖岸,吱吱喳喳地声响不绝于耳。抗浪鱼就像被分配过一样,均匀地游动于每一条渔沟里。渔民们互相说着话,很是热闹,远不如明星的渔民那么专心致志。这两个地方,就是因为有了渔洞及其捕鱼方法,已经被开发为旅游胜地了。禄充建起了宾馆饭店,在湖滨开辟了浴场,很多渔民也做起了服务性工作,有的摆个冷饮摊,卖些矿泉水和啤酒;有的开个饭馆,专卖煮熟的鱼类;有的出租太阳伞或者椅子,也能赚几个小钱。每当夏日,从昆明而来的游客挤满了这个小小的渔村,游水吃鱼,热闹异常。湖滨的浴场泳者更甚,或击水湖中,或戏水岸边,或卧于沙滩,享受抚仙湖带来的乐趣。明星渔洞也有类似的情景,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建筑都远离渔洞,榕树下仍保持着一份幽静。显眼的是近几年建的一座牌楼,上书“明星渔洞”。这两处渔洞开发很快,声名也很盛,中央、省市的新闻媒体很是作了些渲染,吸引了爱吃爱玩的城里人。热闹是热闹了,钱也好赚了,但游人带来的环境隐患却成了问题,原本很好的生态环境受到了人为污染,随处可见白色垃圾。这是很可惜的事。说得远了,我们还是将话题转到捕捉抗浪鱼的方法上。其二是“香把”捕鱼法,使用于抚仙湖东岸。比之车水捕鱼,这种方法没有很多讲究,要简单得多,只需采折一些青香树枝条或者是蕨蕨棵草,用绳子捆扎成一束,置于水中就行。这种树枝捆扎的工具,因青香树枝条有香味,就称之为香把。鱼汛来时,抗浪鱼就钻入其中产卵。渔民就那么悠闲地守着,等到香把里都钻满了抗浪鱼,才用渔网将香把打捞起来。这时,渔民只要把香把抖动一番,抗浪鱼就全落入了网中。这种方法每次可捕到三五公斤,收获也不小。当地渔民知道抗浪鱼带来的好处,捕了鱼之后并不随意将抗浪鱼产于香把上的卵丢弃,而是要将香把重新放入湖水中,使鱼卵孵化后,才把香把捞上来,晒干,待下一个鱼汛来时再派上用场。香把如此使用多次,也不坏,对环境没有不良影响。其三是弯沟捕鱼法。此种方法要比香把捕鱼法复杂些,要先在湖畔的沙滩上挖一条弧形的沟,沟头与沟尾同时与湖水相连。这种沟宽一尺左右,很浅,渔民称之为篱笆沟。沟的另一端架上水车,鱼汛来就车水,水就沿着沟又流回湖中。水就这样人为地流动起来,吸引了抗浪鱼。抗浪鱼就逆水进入水沟,摆子产卵。等抗浪鱼挤满了水沟,只需将水车一停,沟里就没有了水,鱼就全裸露出来,伸手可捡,也方便。渔民叫这种方法捕上来的鱼为干滩鱼。其四是“空手拿鱼卖现钱”法。其实这种方法属于偶然为之,就是渔民们有时到湖边,无意中碰到鱼汛来临,急忙将鱼用手捡到沙滩上,等鱼汛一过,就捡了很多鱼,拿到市场上交易。渔民们多么智慧,根据抗浪鱼习性创造出了这么多捕鱼方法,是对鱼文化的一种贡献。
抗浪鱼是极好的一种美食。因为它是靠湖中浮游生物生存,不仅刺软肉嫩,味道鲜美,而且可以整条食之。抗浪鱼有多种吃法,饮食文化也十分丰富:第一种吃法最具地方特色,叫做铜锅鱼。铜锅大多出自江川县新河嘴村的铜匠之手,工艺十分精湛,是煮抗浪鱼的最理想炊具。煮铜锅鱼选择的地点,不在宾馆也不在饭店,是在渔洞或者渔沟旁,讲自然环境,而不讲人为环境。操作是在一种悠闲有趣的气氛里进行的,灶十分简单,只用几块石头摆好就行,然后将盛了泉水的铜锅放上去,再往锅里放刚刚捕上来的活蹦乱跳的抗浪鱼,然后开始给锅加火。这时水温并不高,鱼儿不曾明白就要变成人的口中餐,因而还不停地游来游去。而当火越烧越大,水温越来越高时,抗浪鱼也随之停止了呼吸。片刻工夫,鱼就煮熟了。食铜锅鱼,佐料十分重要和讲究。这些佐料,多为本地产的大蒜、葱、姜、薄荷等调味品。当然,还有用火烤得脆香的干辣子。干辣子需捣碎,和上已经切好的佐料,再放入铜锅中用香油炒制,奇香无比时止。这种佐料用鲜美的鱼汤调匀,就是专门用于食抗浪鱼的蘸水了。这种蘸水,明星的渔民调制尚佳。渔民们说,吃这抗浪鱼,蘸水如调制不好,吃了也当没吃。有了蘸水,游客就可以用鱼蘸了食之。那清香扑鼻的味道,让人吃了就难以忘记。何况是在榕树下,面对抚仙湖,从捕鱼看到食鱼的过程,真是妙趣横生了。吃鱼也有些道道,如是吃得熟练的,一条鱼放入嘴中往外一拉,肉全在嘴中,剩下的是鱼骨了。不熟练的,整条吞进肚里也无妨。因此,游人到渔洞,首要的问题就是要尝尝鲜,尽管鱼价高得离谱,有时甚至一二百元一斤,也在所不惜。第二种吃法是煮鱼。这种做法,是将抗浪鱼放入盛好水的锅中,放入适量盐,再加上花椒、辣椒等佐料,用火慢慢地煮,直到把锅中之水煮干,而且煮的时间越长越好,鱼味就越加香醇,食之鱼味不尽。这种煮鱼便于贮存,而且半年不变质,可以作为风味食品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卖,或送亲朋好友。抗浪鱼最有特点的吃法应该是这两种,其余的如晒干鱼、煎吃等,不足为奇。抚仙湖里的抗浪鱼,文化味浓着哩。
在江川的星云湖中,有一种特产,名为大头鱼,大头鱼上了《中国大百科全书》,是云南四大土著鱼种之一,很有些名气。这种鱼属鲤科,体呈纺锤形,腹部稍圆;头大而宽,头长一般大于体高,口呈弧形,且较大,不具胡须;体色银灰,肉嫩质细味美,含脂量高,尤其以头大油多而驰名。大头鱼生长周期长,成鱼个体一般重300至400克,喜栖于开阔水域的上层,容易捕捞,在历史上曾经有过高产时期,每年的捕捞量占星云湖捕捞总量的50%以上。但随着生态的恶化,其产量也越来越少。
但是大头鱼之名,确是名满滇中,如今仍广为流传。至于大头鱼的由来,民间是这样传说的,以前,有一对在兵荒马乱中失散的兄妹,被不同的人家收养。他们长大后,并不知道是亲兄妹,却阴差阳错做了夫妻。结婚后没多久,他们来到位于抚仙湖与星云湖之间的玉带河游玩,无意间说起童年的遭遇和一些趣事,竟有惊人的相似,方知俩人是亲兄妹。他俩很愧疚,如此有悖伦理的事怎么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怎么办呢?两人不由分说,男的纵身跳进星云湖,变成了大头鱼;而女的呢,跳进了抚仙湖,变成了抗浪鱼。同时,立下誓言,以界鱼石为界,不再往来。按理说,这个传说并无多少意义,但作为鱼文化的再现形式,又有其特别的韵味。实际上,大头鱼之所以是美味佳肴,是与生存环境有直接关系的。星云湖是地质断层形成的淡水湖,周围全是肥沃的农田,湖底不仅平缓,还有很深的淤泥,水深也合适。这样的湖中,就适宜浮游生物和浮游植物生长,水中营养就丰富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头鱼过惯了安逸的日子,适应性就减弱了。这大约就是大头鱼数量锐减并濒临灭绝的主要原因了。据知道大头鱼习性的渔民介绍,大头鱼只要离开星云湖,其生理现象及形象都会发生变异,如果将其放入水库中养殖,两年之后就消失了;如果将其放入稻田里养殖,过个一年半载就会长出胡须,就变成了普通的鲤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从1963年开始,为了增加星云湖的鱼产量,先后引进了鲢鱼、苏联马鱼等品种,侵占了大头鱼的水域,引起食物竞争,连同大头鱼产的卵也吞食了,造成了“后继无鱼”的局面。正是由于大头鱼的珍贵和稀少,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当地政府也展开了抢救大头鱼的科技攻关,进行人工繁殖,每年培养出大规格鱼种15万至20万尾。投入星云湖中,以保证其在湖内的自然资源量。同时,通过杂交,培育出“假大头鱼”。当然,挽救大头鱼的任务还相当艰巨,因为最近几年星云湖开湖捕鱼,大头鱼被捕捞上来的数量仍然少得惊人,有关部门为此采取更有力的措施,在2000年2月于星云湖畔建起了大头鱼原种站,并计划用5年时间,进行大头鱼的提纯复壮,培育鱼苗和鱼种,规模化生产纯种大头鱼。对于拯救一个物种来说,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消息。
说了大头鱼的兴衰史,是对这种稀有鱼类的眷恋。我们不妨再看看它的习性,以便对它有更多的了解。大头鱼因生长于封闭的星云湖中,形成了自己的习性。每年的4月至9月,是其产卵期。这时节,它们游到有水草的水域,将卵产于水草上,然后孵化。渔民就根据其习性进行捕捉。在星云湖的李家山出土的青铜文物中,还再现了鱼鹰捕鱼的生动情景。这说明还在古滇国时期,星云湖中的大头鱼就是先民们的美食,且捕鱼的方法已经很独特。明代编的《云南志》中也有这样的记载:“大头鱼出星云湖,渔者编竹为笼,沉水取之,其头味甚美。”事实上,到了20世纪50年代,渔民们仍用明代的方法捕捉大头鱼,即在湖中下排草和置渔笼。大头鱼产卵的季节,也是捕鱼的最好时节,渔民们到田野里拔来野草,捆扎成长3尺左右、宽2尺有余的一个草排子,渔民叫排草。在排草的一端拴一块石头,以增强排草的稳固性,然后再在排草下拴上渔笼,一同置于湖中。大头鱼此时来产卵,将卵产完后精疲力竭,需要休息,不知不觉地就钻进了渔笼中。渔民头天晚上置下排草和渔笼,第二天早晨划船前往取之,必有收获。大头鱼的吃法,与抗浪鱼大致相同,但有一做法有异。这种做法,江川人叫“度鱼”。就是先将捞捕到的大头鱼放到锅里,用菜油煎得周身泛黄,溢出清香,然后将调制好的葱、姜、薄荷、磕碎的糊辣椒及香辣酱等混合物倒于鱼上,加水煮上二三十分钟,让混合物之味浸入鱼体内。接着,再用甑子蒸。这么蒸上两三顿饭的时间,大头鱼味道就美了,甚至连鱼头的骨头也被蒸得酥松可口,食之口感极佳,满嘴流香,是上好的珍品。因此,江川人历来就把食鱼头当作饮食文化来享受,且在待客时,常常把鱼头让给对方。这便是“省嘴待客”了。这种用鱼头待客的做法,使不明事理的外地人有些异议,以为吃鱼本身就是吃肉,而江川人却是自己把鱼肉吃了,将没肉的鱼头留给客人,有些难以接受。江川人还要作一番解释,大讲鱼头的种种好处,或者还要进行示范,劝客人不妨尝尝,直到客人动了心,才肯罢休。
星云湖之中的土著鱼,有两种鱼的命运比大头鱼还糟,几乎已经是灭绝了。如今我们重新提及,只是从鱼文化的角度来进行考虑,留下只言片语的文字,好让后人知道。这两种鱼,一种是小白鱼,一种是黑鱼。小白鱼曾与大头鱼一道,是星云湖中自然繁殖力极强、数量最盛的鱼类,直到20世纪50年代,这一优势仍然保持。小白鱼的形状大致与抗浪鱼差不多,但要大得多,因其鱼鳞洁白无瑕,而称为小白鱼。小白鱼的肉细腻纯香,是仅次于大头鱼的珍品。到了夏秋时节,星云湖的鱼汛就来了。而且鱼汛达到高峰,小白鱼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星云湖以北及西南的湖岸,多为冲击而成的沙滩,长有柳树和芦苇。鱼汛期常在晚上来临,而且多发生于沙滩的浅水处。鱼汛来时,小白鱼成群涌向湖岸,在沙滩前的浅处产卵,湖水被搅动得水花四溅。明月当空,湖岸一片银白的闪动。这个时候,渔民们就会蜂拥赶到沙滩,争相捕捞。因水非常浅,只需用推网或草把就可把鱼赶上沙滩,据为己有。先发现鱼汛赶到沙滩,或者人多势众的家庭,给自己划一段湖岸,标明是有人认下了,其他人不要侵入,否则就有可能发生纠纷。因此,捕捞的数量要多一些。当然,在汛期,在这样的环境中,渔民们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见者有份”。也因此人多时,划地的格局常常被打破,局面无法控制。几百米长的湖岸上,全是火把闪动,如同银河一般壮观,人声水声响彻夜空。这样的鱼汛期一般都很短,大致只有二三十分钟,最短的只有十几分钟。待汛期一过,水声消失了,沙滩上就铺了一层小白鱼。小白鱼命短,用渔民的说法就是“见风就死”。因而当时捕的小白鱼拿到街上卖,一般都不可能成活。别看小白鱼如此命短,但奋勇争先,又使其他鱼类多有不及。每逢下一场雨,星云湖四周的河流喧嚣起来,河水注入湖中,小白鱼就活跃异常,沿河逆水而上。每条河中每隔千余米或数千米都有一道跌坎,是坚硬的青石垒砌,呈台阶状,高二三米。小白鱼要翻越的最大障碍便是这些人为的跌坎,它们的本能此时得到了彻底的展现,一条条如银梭飞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飞跃,有时碰到裸露的石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于是整个江川坝子,有沟渠有流水的地方,就能捉到小白鱼了。这是那个时代江川人的福分,如今的小白鱼,已经少得比大头鱼还要金贵,甚至每年的开湖季节,也难以寻到。
黑鱼在小白鱼旺盛的时代也盛极一时。黑色通体黑亮,每条大至二三千克,生性凶猛,胆量大,能攻击对它造成威胁的星云湖中的所有动物。这种鱼营养丰富,常被作为一种补品,让身体虚弱之人饮食,因此它的售价极高。黑鱼喜欢群居,有极强的集体主义观念,从不独善其身。到了发情季节,一群黑鱼就会游到湖边河汊的浅水处,找水草稠密的地方集中产卵,而且产下的卵足有三四千克。卵产好后,黑鱼并不急着游走,要悄悄藏于水下守候和保护,直到孵化出幼鱼。若有异物威胁鱼卵,它就会不顾一切地发起攻击。渔民正是抓住了黑鱼的这一习性,进行捕获的。如果发现黑鱼卵,只要将手指伸入水中,黑鱼就会立即窜出,一口咬住不放。这时,只要把手抬起来,黑鱼就被拉上岸来。这一白一黑两种鱼的消失,对星云湖鱼文化来说,是不可弥补的损失;对云南的鱼文化来说,也失去光彩的一页。毕竟,这两个土著鱼种,乃是大自然的恩赐,也很难再生。人间与自然发生了抵触,转捩之机,值得人们三思。
在鱼类新陈代谢的过程中,有一种鱼在星云湖和抚仙湖中得到了发展壮大,并给两湖渔民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这种鱼就是现在十分受消费者青睐的太湖银鱼。1983年至1984年,江川县渔业部门从江苏太湖引进了21万余尾名为太湖短吻银鱼的鱼苗,放养于星云湖中。星云湖的自然状况与大名鼎鼎的太湖的自然状况差不多,很适合银鱼的生长与繁殖,因此银鱼的发展十分迅速。事隔3年之后,仅星云湖的产量就达到40万公斤,最近几年产量扶摇直上,产量达到百万公斤,成了云南的第二大银鱼产地。有趣的是,银鱼这种开放性的鱼类,本土观念十分淡漠,只要有适合自己的环境,就会寻之而去。玉带河中的界鱼石,隔离了大头鱼和抗浪鱼的来往,却无法阻挡银鱼如水银泻地一般,浩浩荡荡通过玉带河,游入抚仙湖。抚仙湖中的银鱼,也因此繁殖起来,年产量达到百余吨,收入300余万元。星云湖畔的一些地方,还为此建起冷冻厂,用于贮存银鱼,进行加工,出口到日本。有的则进行深加工,制成银鱼片,销往县外市场。银鱼,不仅成了地方政府的财源之一,而且还使渔民的腰包满了许多,部分渔户,每年银鱼收入可达万元左右。看来,引入的外地鱼种,倒要数银鱼成功了。那么,银鱼到底有些什么特别之处呢?银鱼属于淡水鱼类的银鱼科,原产地为江苏太湖和长江中下游湖泊,故而叫太湖银鱼。这种鱼很小,通体透明晶亮,只有头部那两只发黑的小眼睛清晰地看得出来。银鱼可能属鱼类中的微型鱼了,长不过一两寸,如是在水中,是很难发现的。银鱼的主食和抗浪鱼一样,王要是浮游生物,但比抗浪鱼的繁殖能力强,是在深水区产卵,且卵很多,成活率很高,一般从鱼卵长成成鱼,可以捕捞,只需要5至7个月时间。由于成长周期短,而又防止渔民滥捞乱捕,就要专门安排捕捞银鱼的时间,所以在星云湖,当地政府就要增加一次捕捞银鱼的时间,不致使成鱼得不到捕捞死于湖中,造成经济损失。据说,开始养殖时由于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成鱼在抚仙湖和星云湖中多有死亡,甚至抚仙湖中的抗浪鱼吞食银鱼。现在却长得又肥又大,有的每条足有一二两重,乍一看倒不是抗浪鱼,而是星云湖中的小白鱼了。自然界中的这种食物链真有些奇异,只能食浮游生物的抗浪鱼,竟也享用弱小同类的肉。开湖捕捞银鱼的场面是很诗情画意的,平静的湖面上,但见渔船棋布星罗,片片白帆如云天上的白云飘来飘去,网眼极细的渔网在水中划出一道一道亮丽的弧线。星云湖渔民捕鱼是不唱渔歌的,因为开湖期间的每时每分对于他们来说,都显得十分重要,是“时间就是金钱”了。他们无暇产生那种浪漫的情趣,只是忙忙碌碌地撒网和收网,甚至连说几句闲话的工夫也没有。因此,整个湖面看上去十分平静,实则是最热火朝天的。有了银鱼,鱼市又要热闹许多。由于银鱼含有高蛋白,市场容量极大,极讲究饮食的日本人每餐是按条数食用的,绝不多食。韩国人、新加坡人也如此。可以作为对照的轶事,是刚刚捕捞银鱼的第一年,渔民们并不太明白银鱼的价值,且产量又高,当地鱼市价格低,机关干部普通百姓买回家,如像面条一样清煮,大碗吃下。如此豪爽的吃法,体现出这方人民独特的性格和文化。银鱼虽小,前景却是大得很。
老百姓与鱼、火朝夕相处,那看似平庸的日子,也因此而具有了灵韵,一种深郁的生活滋味,真的是“妙处难与君说”。我们如此细致地品味玉溪的鱼文化,只是要说明一个重要的意思:玉溪自古以来就有了水乡最本质的特征;玉溪的鱼文化在云贵高原上是最绚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