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物关系是道家哲学探讨的一个重要问题。早期道家重道轻物,认为道是万物的根源,道为本,物为末,道为无限,物是有限。因此在认识论上反对对具体事物的认识,而主张对道的认识和把握。在人生修养方面,将物与人性对立看待,认为外物迷失了人的本性,主张遗物反己。刘安处于新的历史时代背景之下,新事物不断涌现,意识到已经不能再用早期道家一味摈弃的批判态度看待世间万物,必须以宽广的眼光重新审视。因此在对待道物的关系上有别于老庄,提出了“禀道通物”和“通道略物”的命题,将道物并举。一方面肯定了道的至上地位,“通于道者,物莫不足滑其调”;另一方面重视认识万物的作用,主张要通览万物。《淮南子》非常重视自然科学知识,“物事之类,无所不载”(高诱序),《天文训》、《地形训》、《时则训》等都是以对自然现象的认识为主的篇章。试图融会贯通各方知识,并由认知到实践领域,形成了几近无所不包的百科全书式的知识总汇。因此,不仅要通达于道而且要通知万物。
《淮南子》在深入地论述到认识具体事物时,主张要贯通事物的内外。“万物有以相连”就是肯定物物之间所具有的内在本质的必然联系。首先,是关于一体事物的内外关系。注意到人体的内外间的联系性,“是故肺主目,肾主鼻,胆主口,肝主耳,外为表而内为里,开闭张歙,各有经纪。”认为内外器官间是相应的,且外由内主。这虽不是经由科学研究得出的结论,但反映出《淮南子》重视对于一体内外关系的探讨。“……皆生非其类,唯圣人知其化。夫胡人见不知其可以为布也;越人见毳,不知其可以为旃也。故不通于物者,难与言化”,“化”的前提是“通”,要把握某一事物变化的不同形式并进行运用,就必须通晓事物之理。这是《淮南子》对客观知识的重视,是通的前提。
其次,主体认识的能动性是把握事物相通和全面认识事物的必要条件。“夫禀道以通物者,无以相非也”,道是万物的根源与依据,掌握了道才能完全通知万物,掌握事物之理,才不会轻易相互否定对方,才能达到认识上的正确性。道与物是相通的,“通于物者不可警以怪,喻于道者不可动以奇”,怪异之现象只是事物变化的特殊形式,只有把握了事物的深层本质,找出变化的内在原因,才不会为其反常现象所迷惑。《淮南子》提出了“因物以识物”的认识事物的方法,这是基于万物间的某种联系性得出的。“天下之物无不通者,其灌输之者大,而斟酌之者众也。是故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牖而知天道。乘众人之智,则天下之不足有也”,万物之理是相通的,若通达此理,足不出户而能心知天下。“诵《诗》、《书》者期于通道略物,而不期于《洪范》、《商颂》”,读圣人之书的目的在于了解事物之理,通达大道,而不是仅限于熟知《洪范》、《商颂》这类世人共同称道的典籍。又进一步指出,“是故体太一者,明于天地之情,通于道德之伦,聪明耀于日月,精神通于万物,动静调于阴阳,喜怒和于四时,德泽施于方外,名声传于后世”,即使不能实际接触事物,然可以通过前人之书和他人之智等多方途径同样可以获取对事物的认识,从而肯定了事物的性质具有一定的稳定性。
最后,不仅要“通于物”、而且要“通于论”,即要善于从事物间的各种关系中总结经验,找出内在的联系,这样才能“以小知大,以近知远”。就国之内外而言,须打破国家或民族间的界域,“有苗与三危通为一家”,使各民族通而为一,并且要“同九夷之风气”,才能有利于国家的一统。
“夫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自然界中,天地之气在上下相互的流动中才产生万物,运动是事物存在的状态,因此运动是万物相通的条件,而能认识运动事物只有具备了有目的有自觉性的认识能力的人。通达之后万物一体,因此,通达的基础是万物具有一致性。“故至人之治也,心与神处,形与性调,静而体德,动而理通,随自然之性而缘不得已之化”,在人类社会中,人只有积极地参与到实际事物之中,才能了解万物的实情,也才能使万物之理经由人的分析思考而相通。
万物源于道,且道在万物之中,这是万物相通之因。从宇宙到人类社会都要贯彻“通”的观念,就“物”无自觉主体性来说,只能是“隔而不通,分而为万物”,因此《淮南子》提出具有认识能力的人应将万物联系起来以及认识到人在世间的出世与入世、人自我内外的通融无碍,才能以道实现人对宇宙万物的体认与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