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顺子都坐在溪水边使劲想着海清村,想得头都痛了,才终于想出来,一定是泉水流过的山那边。
于是,他就顺着泉水走。走着走着,看见了一群羊。呀,跪在那头母羊腿下,一下一下拱奶吃的那只小羊羔不就是黑头吗?黑头怎么吃它的奶呢?姐每天挤了花母牛的奶,然后灌在一个细口的瓶子里喂它,它难道忘了?他天天想它,还有姐,可它却跑这里来了。想到姐,顺子仿佛看见姐在挤奶。“刺刺——刺刺——”很中听的声音。那奶水正是给黑头准备的。想到这儿,顺子有点生气,走进羊群,抱过黑头就走。
傻子!放下我的羊!顺子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砍树根的牧羊人直起身子冲他喊。顺子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黑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抱的这是姐的黑头啊,你喊啥?
傻子,快给我放下!要不,我剁了你的爪子!
顺子开始跑。牧羊人在后面追,一直追到纳日斯泉边。小换正站在门口,为心爱的奶牛梳理皮毛。
姐!姐!我把黑头找回来了。顺子气喘吁吁。
小换看见后面有人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赶紧迎上前去,伸手就要夺顺子怀里的羊羔,说:快把羊给人家,那不是咱家的黑头!
顺子侧身一躲,把黑头抱得更紧,有些伤心地说:姐,你不认识黑头了?正说着,牧羊人突然伸过手来朝顺子怀里来抢羊。顺子使劲一拽,就听“嘎巴”一声,小羊发出“咩——”的一声惨叫。
顺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牧羊人已经举起了斧子:我劈了你这个傻小子!
小换挡在顺子面前,死死抱住牧羊人的胳膊:顺子有病,不懂事。我赔你羊,这行吧?
顺子一手抱着咩叫的羊羔,一手拿一把铁锹冲过来。小换无奈,只好拿起柳条向顺子抽去。顺子看姐生气了,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姐抽他。
晚饭时,小换看着顺子身上皮鞭抽打过的印痕,泪珠子稀里哗啦落在饭碗里。顺子永远行走在自己的混沌里,他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下,小换的双肩一抖一抖的。
顺子呆了呆,姐也想黑头呢。他想,然后就问:姐,黑头咋去了别人家?
小换将脸侧到灯影的暗处,说,那不是咱家的黑头,咱家的黑头死了。
它死了怎么还吃奶?姐,你也会死吗?
会。小换擦一把眼泪。
顺子又呆一呆,端起碗,使劲往嘴里扒拉饭。
深夜,小换从睡梦中醒来。月光下,她看见顺子拿一截绳子正往自己腿上捆。
顺子,你要干啥?!她吃惊地坐起来。顺子不说话,一把摁倒她,疯了一样骑在她身上,开始捆她的腿。
顺子,你这是……啊?快放开姐!小换大声喊着。
顺子不说话,手却更加使劲,嘴角因此向两边扯着,小换拼命挣脱,但双腿还是被顺子结结实实地捆上了。小换的心里充满绝望。顺子气喘吁吁地坐在墙角说:捆上你,你就死不了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
第二天后晌,李二嫂上山找牛,照例来小屋坐一会儿。她推开门,顺子正弯腰低头往灶膛里推柴禾,顺着锅盖冒出来的全是糊烟。
你姐呢?李二嫂问,上前揭开锅盖。一团浓烟扑面而来。李二嫂闭了闭眼,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半锅焦黑的玉米面糊。
你姐没在家吗?李二嫂又问了一遍。顺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李二嫂进到里屋。被绑了手脚的小换,躺在被窝里,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