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枫叶落在我的脸上,方觉已是秋天了。我在林阴道上徘徊,想起你走的季节,正落秋叶。
记得那年夏末,你来到我们这个贫瘠的小山村任教,刚师范毕业的你,充满朝气与活力,和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山娃子在一起竟也分不清谁是老师谁是学生。从你到来的那天起,我们这些山娃子便有了开心的理由。除了割草、放牛,我们也从此知道了谁是鲁迅、谁是老舍、巴金,还有安徒生、格林的童话,我们也喜欢上了丑小鸭变成的白天鹅,也深深的同情那在寒冷冬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
你的到来,使我们感受到了语文前所未有的魅力。想不到在伙伴们心目中枯燥乏味的语文变成了一曲动人的歌,也感到了学习原是一片蔚蓝的天。还记得你给我们讲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吗?我不能忘记你用怎样的激情诵读那篇文章,时而高昂,时而抑郁,把一种爱和一种恨拧成一根粗粗的藤,缠绕我们的心。我知道你是用自己的灵魂在传授,其实也教会了我们应该怎样做人。
傍晚的校园,本地的教师都回去了,空荡荡的校园只留下家在城里的你。你总喜欢在孤身一人的时候拉起二胡,幽幽咽咽,如凄似诉。你说那是阿炳的《二泉映月》,在你的二胡声中始终有一种激情澎湃着,响彻整个校园。
除了拉二胡,你说你还喜欢写文章,你说你的文章发表在很多很多地方。我们虽然看不太懂你写的东西,但你总是很耐心的教导我们如何去写。还记得你说过:文章是心灵的舞蹈,要用心来演奏。文品即人品,要用心灵之笔写出真实的人生。
我们这些娃子虽然不是很明白文章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停地点头。
你说你爱我们这个小山村,虽然贫穷但没有城市的喧嚣与浮躁,至少还有一抹青天白云、群山秀峰可以宽慰。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就是用二胡与写文章来伴随乡村的每一个黄昏与黎明。可没想到的是正是你的一篇文章使你难以固守这片你留恋的热土。
听大人说,你写了一篇反映我们这个地方贫困的调查的文章发表在省报上。这与我们这里宣传的富裕程度相互矛盾,也与我们这里宣传的改革成果不符。于是县里、镇里,村里的领导都来找过你,说只要你写一篇更正的文章就没事了。你没有屈服,没有被权势所吓倒,你坚守了你良心的底线。然而从那时起,我便得知你要走了,离开与你朝夕相处的山村娃子。
你终于要离开我们了。
你走的那天,我们都来送你,连我们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们也来了。你不要我们哭,要笑。你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要好好学习,要跨出眼前的莽莽群山。随即把学生家人带给你的土产品放回他们手中。你笑着走了,虽然带着苦涩。
可是出乎你的意料,你走后咱班竟有十几位学生辍学了。
你说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可是数年了,我们还是没有听到你回来的脚步声。又是一年枫叶飘,我们还在等着你回来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