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136500000022

第22章 父亲离休(2)

父亲:我的病咋的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说活十年,二十年也没问题,老在家呆着还不得把人憋死。

母亲就忧郁地望着父亲,她真怕父亲憋出什么毛病来。母亲搓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父亲长叹一声,几步来到客厅,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抬眼望着窗外,此时的窗外太阳普照,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窗外的树上落着两只鸟,不知深浅地鸣唱着。父亲想起了在办公室时,他那套宽大的办公室窗外,也有一片茂盛的树疯长着,树上也经常落着鸟,经常高高低低地唱,那时父亲的心情是愉悦的,累了的父亲,时常伸个懒腰,踱到窗前,逗树上的鸟玩儿。那时,父亲的日子是多么的充实呀。此时,父亲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宁静和平和,他奋力地挥舞双臂冲树上的鸟吼:滚,再叫老子毙了你们。

这是父亲的一句口头禅,父亲这句口头禅已经说了有好多年了,他当连长时就轻车熟路地说这句话了,父亲说:冲上去,把小日本拼掉,拼不掉小日本,老子就毙了你们。父亲当团长时说:一营长,限你半小时之内,把高地给我拿下来,拿不下高地老子毙了你。师长时父亲仍说:老子毙了你。军长时父亲仍说:老子毙了你。父亲已经“毙”了许多年了。

在林、晶、海还小的时候,三个孩子经常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那时的孩子没什么好游戏的,只是一味的疯闹,一会林推倒了晶,又一会晶咬了林的耳朵,吱吱哇哇的,永无宁日的样子,父亲不在家里,任他们疯闹。一旦父亲回来时,却无法忍受他们的疯闹了,孩子们管不住自己的天性,仍疯仍闹,父亲就吼:都住嘴,再吵再哭,老子就毙了你们。孩子们起初不怕,待父亲真的掏出手枪,把乌黑幽深的枪口对准他们时,他们都害怕了。因为他们都见识过,父亲用手枪打死过狍子,那是父亲星期天带他们去山里狞猎的结果。父亲一枪能打死一只狍子,难道一枪就毙不了他们么?孩子们果然害怕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父亲在家,他们个个都噤若寒蝉,从不敢大声说话,就连他们玩闹时,也是把拇指和食指比画成枪的模样,意思是相互提醒,不老实毙了你。三个孩子一直到长大成人,心里仍惧怕着父亲。那时,父亲也很忙,没工夫和孩子们扯那些没用的东西。父亲一直认为和孩子感情上的交流是没用的东西。很自然,三个孩子的大事小情都和母亲说,三个孩子离母亲近,离父亲远。父亲不在乎这些,那时父亲就是父亲,哪有工夫和一群孩子们说长论短。父亲在没离休前,三个孩子也很少登门,即便登门,也是来看望母亲,他们每次来,父亲十有八九不在家,他有很多事情等他忙。那日子,父亲觉得孩子也就那么回事,把他们养大了,尽一份责任而已。

此时,父亲却第一次想起了他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后,父亲都毫无例外地让他们参了军,在父亲的观念里,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自己是军人,孩子自然也得是军人,于是,三个孩子别无选择地都参了军。父亲在军区当着副司令,在家里自然也说一不二,违背父亲的意愿,决没有好下场。父亲最小的儿子海就曾试图违抗过父亲一次。海的性情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海自小就有些多愁善感。上中学时,海总爱写写画画,总爱独自一人琢磨些事,经常被一片落叶、一泓秋水弄得神经兮兮,眼泪汪汪,因此,父亲很不待见海。只要他看见海,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经常咬牙切齿地说:没出息个东西,老子咋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虫。他一直称海是虫。父亲发誓,只要海中学一毕业,就把他送到海岛部队经风雨见世面去。虽然海这样,却有自己的主意。海在上初中时,爱上了画画,快高中毕业时,海的画已经很有一些模样了。海誓死不想当兵,虽然海自小生活在军队大院里,起床号声让他睁开眼睛,熄灯号声让他闭上眼睛,父母又都是军人,可他对军人这一职业却没什么好感。总之,他和军人格格不入。毕业那一年,他知道,自己不力争一下,自己的命运一定会和哥哥姐姐一样,被强行着送到部队,所以,在即将毕业前夕,他报名参加了市文化馆举办的一个绘画写生班去了外地的深山老林。海走的时候告诉了母亲,母亲除塞给海一些钱外,对这一结果,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果然,父亲发现海“逃”了,大骂了一通母亲后,派出侦察连几个战士分头去寻找海的行踪,训练有素的侦察战士没几天就发现海的行踪,并把这一结果报告给了父亲。父亲又派一名侦察排长带一名战士火速把海抓回来。这是父亲的原话。侦察排长不辱使命,终于把海“抓”了回来。几天后。海果然被送到了海岛连队,当上了一名守岛兵。那是个孤岛,与外界是差不多完全隔绝,只有交通船,十天半月的上一次孤岛,给那里的兵送去供给和淡水。海这次真是插翅难逃了。然而,海最终还是逃了一次,那一次海差点被父亲打个半死,要不是母亲跪下来求父亲,海不皮开肉绽,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世上有许多事是无法讲清的,后来随着形势的变化,林和晶先后转业到了地方,惟有海留在了部队。他早就不在海岛上了,军校毕业后,他先是当排长,后来是连长,现在他已经是副团职作战参谋了,工作地点,就是父亲工作过的军区办公楼里。

父亲在此时此刻,第一次想起自己的三个孩子。他转过头冲母亲说:三个孩子好久不来了吧。

母亲不解地望着父亲,样子显得惶惑而又谨慎,她不知父亲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地方。

父亲说:让他们来吧,热闹热闹。

这是父亲第一次说这样极具人情味的话,为了这句话,母亲差点感动得流下泪来,母亲哽咽地说:老石呀,那你就打个电话吧。

你打,你打,还是你打。父亲此时的神情显得有些羞涩,他不是不想打,是还没学会给孩子打电话,不知在电话里该冲孩子们说点什么,更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孩子们家里的电话号码。父亲红头涨脸地把电话推给母亲,于是母亲就用一双激动得发颤的手拨打电话。

林、晶、海三个孩子,在差不多同一时刻里,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的意思明了而又简单,那就是:晚上有时间回来一趟。三个孩子接到母亲这样的邀请还是头一次,以前都是三个孩子主动来电话,每次来电话大都是母亲接,孩子们在电话那端说,母亲在这面答,父亲若在时,母亲从来不多和孩子们说什么,因为从母亲嘴里永远说不出什么大事和正经事来,母亲总是一味地冲孩子们说:天凉了,多穿点衣服,让孙子孙女们不要受冻,吃得好不好,家里最近又有什么变化之类的话。父亲每次都满脸的不高兴,认为母亲这些话纯属多余,按父亲的话是母亲的这些话很不着调,太婆婆妈妈了。母亲每次说这些时,父亲在一旁挥着手说:得了,没啥事就把电话放下,别扯那些没用的。父亲一直都认为母亲的话是没用的。所以每次母亲给孩子们打电话总是很简洁,这也成了母亲的习惯了。

母亲主动请三个孩子一同来家里,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三个孩子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天不黑便来了。

孩子们答应了,母亲自然是皆大欢喜,放下电话后,就兴高采烈地到菜市场去了一趟,买回很多东西。父亲历来对吃是无所谓的,但他同时也显得有几分激动和不安,背着手在几个房间里踱来踱去,也不时地来到厨房门口和正在择菜的母亲说上两句,父亲说:咱那几个孙子、孙女都长大些了吧。在这之前,这些话题都是父亲不足挂齿的,母亲在父亲话题的鼓舞下显得激动无比和语无伦次起来,她先说了林的儿也就是他们的大孙子琳琳,已经上初中了,又说到晶的女儿,他们的外孙女淼淼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还说到海的儿子,他们的小孙子小岛也快幼儿园毕业了。母亲在历数孙子外孙女的时候,话题是喋喋不休的,眉宇间洋溢着幸福和自豪,父亲破天荒地没有打断母亲的话茬,他不住地点头,似在听下级汇报什么大事,他听得很认真,其间不住地点头,表情上看得出父亲是满意的。父亲心里很没底,也很没经验地问:今天他们都能来吧。母亲停止了择菜,思索了片刻说:这不好说,孩子们功课都忙,要是周末还差不多。

父亲听了母亲的话,便来到书房。在日历牌上翻到周末,在周末那一页很重地画了一个圈。

傍晚临近的时候,父亲显得很不安,他在不停地照镜子,同时不停地梳理自己的头发。父亲的头发一直很好,六十岁的人了,只有鬓边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白发,父亲对自己的头发一直很在意,头发是年龄的标志,父亲在离休前很愿意听到别人赞美他的身体和头发。父亲身体很好,头发也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在满六十那一年光荣的离休了,这是父亲很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孩子们上楼的脚步声响起时,父亲正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他在办公室或家里接见下级或别的什么人时,他总是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看手头上的文件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起初父亲一直那么坐着,他以为自己也会那么一直坐下去,当母亲乐颠颠去开门时,父亲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两步,父亲的神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父亲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站在了门口,摆出一副恭迎的样子。门开了,林、晶、海站在了门口,他们接到母亲的电话后,一下午都心怀忐忑,他们相互通了气,一致认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决定用最快的时间,轻装上车。当他们进屋时,看到母亲、父亲一切都安好如初,他们都松了口气,但他们仍然显得惶惑之至,他们从来还没见过父亲立在门口时的样子。

林首先叫了一声:爸、妈。

母亲答了,父亲也答了。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三个孩子,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摆出一副要和孩子们握手的架势,这大出走在最前面林的想象,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着还是把手伸了过来,别别扭扭地和父亲握了手。晶毕竟是女儿,和父亲的隔膜少一些,也心细一些,晶就说:在家里握什么手呀,又不是外人。和林握完手,父亲也觉出了不妥,晶这么说完,父亲就挥挥手道:是呀,是呀,那你们就都坐吧。

走在后面的海,仍穿着一身军装,他习惯地冲父亲敬了个礼,这是父亲所习惯的,也最容易接受的,于是父亲也习惯地向海还了礼。在军区大院,下级遇到上级总是要敬礼的,海也不例外,他每次遇到父亲,总是要敬礼的。办公区内,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海向父亲敬礼,父亲还礼,一切都公事公办,也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海最后能从小岛上调到军区机关工作,和父亲一点关系也没有,海调到军区几天之后,在办公楼里父亲才碰到海,他看了一眼海,又看了眼海之后,诧异地问:咦,你怎么到这来了。海立正报告道:报告副司令,作战部调我来机关工作,上班已经一个星期了。父亲愣了一下,点点头,走了。

海调回来时,母亲是知道的,海征求过母亲的意见,要不要告诉父亲。母亲说:就不要告诉他了,等过一阵再说吧。母亲是了解父亲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条件好的地方工作,他认为那样是没出息的。林、晶当兵时,也一直在偏僻条件艰苦的守备师工作,直到转业。海当年在小岛上实在忍受不住那份清苦了,在一次送给养的船上岛时,海偷偷地钻到货舱里跑了回来,海没处躲藏,回到家里向母亲求救,希望通过母亲说服父亲把他调到条件稍好一点的部队去工作,没料到父亲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暴打了一顿海,要不是母亲及时跪在父亲面前,海那一次准被打个半死。后来还是让侦察连的排长把海送回了海岛,父亲才作罢。海最后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又回到了海岛上,直到前一阵,军区作战部需要年轻干部,到部队挑人,选中了海,海才有幸调到机关工作。不知为什么,那次,父亲没再下令把海送到什么艰苦的环境当中去。于是海才得以在机关一直工作到现在。

海一身戎装地出现在父亲面前,父亲从来也未觉得看海这么顺眼和亲切,他还完礼之后,竟伸出手在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海受宠若惊地冲父亲咧了咧嘴。

家里没什么不能没有女儿,晶看到父亲、林、海三个男人无话可说时,她首先打破了这种僵局,她给三个男人倒上茶之后,便跑到厨房和母亲说话去了,晶的声音有意说得很大,和母亲说话的内容无非是女人最热衷的:什么菜价贵啦,什么好吃不好吃之类。晶和母亲的声音感染了客厅里的三个男人。

林首先说:你离休了,没事了,干点自己爱干的事吧。清静下来也好。

这话父亲不怎么爱听,父亲最热爱的当然是军人生活,看着自己部队演习时的滚滚征尘,他激动豪迈,这就是他愿意干的事,现在这些东西部远离他而去了,他还有什么愿意干的事呢?

父亲不说话,用手拍着沙发。

海说:爸,有空你常到部队转转,部队还需要你这样的老首长常去指点。

海的话说中了父亲的要害,他高兴了,于是询问某集团军演习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某国防工程的进度如何了,等等,海都一一地做了汇报,父亲一边拍着沙发,一边说出了一、二、三等注意事项,海一边听一边点头。

林对这些不感兴趣,虽然他也曾当过军人,但毕竟离开部队已有些年头了,旧话重提,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像冲父亲说:爸,你喜欢养鱼还是养鸟,你爱好什么,赶明我帮你置办起来。

父亲不悦的样子,使林停住了话头。父亲说:爱养你养,我不养那些玩意儿。

林仍不识时务地说:爸,你说你爱干什么,你说,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

林的话一点也不夸张,林现在已经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了,林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父亲似乎认真琢磨了林的话,终于没想出喜欢什么,半晌父亲不耐烦地摇摇头。

海说:要不赶明儿,我把作战部一些国防工程的有关材料拿来,看还有需要什么补充和完善,希望听听您的意见。

海还没说完,父亲就拍着大腿说:好,就这么办。

父亲对那些重大工程有感情,当年就是他自己指挥这些工程上马的,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岁月呀。其实海说的这些话,完全是想让父亲在离休后找点事干,那些工程有的早就完成了,有的早就因为不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而下马了,也就是说,那些材科和地图都是一些废纸了,没什么价值了,按理说父亲也知道这些内情,但他听了海的话,还是显得很受用。

不一会儿,晶就帮助母亲把饭做好了,然后一家人就围在一起吃。这次父亲破天荒地没有把饭吃得那么快,而是一道饶有兴趣地把饭吃下去。这顿饭是晶做的,自然比母亲做的质量高出几截,没有人对晶的菜提出质疑和批评。在这期间,林的手机响了两次,父亲就指示说:在家里你把那玩意儿关了。林就关了手机,腰间的呼机一直震动,林也没有敢当着父亲的面看一眼。

总之,这次家庭聚会很成功。

父亲最后指示:星期日,都过来聚一聚,把孩子们都带来呀。

三个孩子喏喏点头。

然后就散了。客厅里又空荡冷清下来,父亲心里踏实多了,他第一次坐在沙发里和母亲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部电视剧。

干休所每个月都要组织一次体检,体检的地点是军区总院老干部体检站。体检站里的医生都很有权威,也很负责,每次检查差不多都能发现一两位老干部身体这样或那样了,有病的老干部便住院了,有的从医院里又活蹦乱跳地走出来,有的便再也没有走出来。因此,每个月身体检查,对老干部们来说,日子都显得有些别样。一大早,西院干休所门口便停了一辆大巴,西院是师级干部住的院落,那里人多,按规定离休后就没有专车了。东院住的都是军级以上干部,离休后仍有专车的待遇,一大早,各家门前的车便停好了,一切都整装待发的样子。

父亲的车那天清早也悄然开到了楼下,父亲不知道这些,仍围着花坛在一圈圈跑步,父亲跑步的姿势绝对不是四平八稳,而是一副冲锋的架势,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动感,这是父亲当年打仗夺阵地时练出来的,到了老年仍然改不过来。

父亲用冲锋陷阵的架势正在跑步,老尚、老王、老李等人,从各自家中走出来,端着保温杯,样子似乎不是去检查身体,而是去开什么会。老尚见了父亲就道:老石别跑了,检查身体去吧。

父亲立住脚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人,父亲说:我没病检查什么身体。说完父亲又跑,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很好,父亲还竭尽全力地冲刺了一段距离,几个人就羡慕地看着父亲冲锋陷阵的身影,然后坐上车,忐忑不安地去了医院。父亲来到自家门前时,看见了停在门前的车,他有些陌生地看着那辆奥迪车,司机小崔见父亲走过来,礼貌地叫了声:首长。父亲看见了小崔才想起眼前这辆奥迪车是配发给自己的那辆。父亲就不解地问:你来这里干啥?小崔忙说:首长,今天是检查身体的日子呀。父亲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不检查身体,你回去该干啥就干啥吧。小崔还想说什么,又没敢,犹豫地关上车门把车开走了。

父亲很不喜欢坐车,当年行军打仗时,父亲一直骑马,后来部队进城后,父亲仍然骑了一段时间的马,才换成了苏式吉普。父亲很讨厌这些烧油的家伙,父亲一坐车头就晕,等下了车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似醉了酒。再后来吉普车换成了伏尔加,还是不行,又后来换成了“上海”,也是不行,到最后奥迪也不行,因此父亲对轿车很是没有感情。他不仅上班不坐车,就是到附近部队检查工作他也是走着去走着回,若是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没办法父亲不得不坐车时,他总要在上车前,吃几粒安定,按他自己的话讲:得把自己整着喽。父亲一上车就睡,到了目的地后,逃也似的离开车,看也不多看一眼,因此。父亲对自己的专车很陌生。

父亲自己不喜欢车,也不许母亲喜欢车。按规定,配了专车的首长,不仅自己可以用车,家里人也可以用车,为首长服务嘛,家庭服务好了,少分首长神,同样也是为首长服务。因此,某首长的专车,经常坐着首长家人,一趟趟在军区门前的大街小巷里奔忙,惟见不到母亲的影子。母亲曾坐过父亲一次专车,那时母亲还没退休,突然有一天腰扭了,文工团其他人打电话向车队要车,准备送母亲去医院,不巧,车队的车都派走了。母亲这才想起父亲的专车,然后打电话要来了专车,母亲从医院回来时,正赶上父亲下班回家,看见母亲捂着腰走出来,父亲就一脸不高兴地质问母亲:谁让你坐我的车了。母亲解释道:是车队没车了,要是有车我才不会坐你的车。父亲不通人情地说:这是工作用车,以后你不许动。母亲觉得委屈,但还是说:别的首长的车也不都是首长一人坐。父亲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为这件事,父亲一连几天没理母亲,母亲果然长记性,从那以后,再也没坐过父亲的专车,实在逼急了,她就出门打车,不知父亲真的对车没有感情还是原则性强,他不喜欢轿车,同时也不喜欢母亲碰车。

父亲的司机和他的秘书一样,来的来去的去,其他首长的司机,给首长开了几年车后,都很有出息。这事也很自然,围着首长跑前忙后的,人嘛都是有感情的,首长也不例外,首长一旦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了感情,那一切事情都好办了,先是入党,然后送到军校去学习,以后自然提干晋级。于是能给首长开车,成了战士们争先恐后的一份美差。这一切都是别的首长的事,惟独没人愿意争抢给父亲开车,有几任司机,名义上给父亲开了几年车,最后父亲连人家的名字也叫不出,别说给司机办什么事了。司机小崔的前任小李,曾主动上门找过父亲,那次父亲以为小李走错门了。差点没把小李轰出去,那一次司机小李委屈得差点流出泪来,可想而知,小李自然什么也没得到。当满四年兵后复员了。

父亲对自己的司机很陌生,对自己的勤务员兼警卫员却都很喜欢。为首长选来的勤务员都很机灵,也很有文化,自然都很可父亲的意。在战争年代,一个警卫员是首长的半条命,这话一点也不过。在朝鲜战场时,父亲的警卫员小吴救了父亲的命,自己却永远地离开了父亲。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没有忘记小吴,每年的清明节,父亲总要手捧鲜花来到烈士陵园,站在烈士纪念碑下默哀几分钟。待父亲抬起头时,已是满眼的泪光了。父亲临离开前,总要轻声道:小吴哇,老石来看你啦。然后,父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同类推荐
  • 南有嘉鱼

    南有嘉鱼

    这是两个清醒理智的大儿童在彼此的感情世界里后知后觉的故事,也是一个腹黑的资本家谈恋爱的新姿势。王谨骞和周嘉鱼做邻居的时候,可没少让她看见自己的惨相。那时的他是树下挨了欺负不敢回家的瘦弱少年,周嘉鱼是在他对面专注练琴的稚嫩孩童。时光兜兜转转,他们曾分开,又在异国重逢。周嘉鱼以为王谨骞一如从前,却忘了如今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王先生。他问她:“你以为我是凭什么让你对我如此放肆?周嘉鱼,做人要有良心。”
  • 红楼梦(最爱读国学书系)

    红楼梦(最爱读国学书系)

    《红楼梦》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他们各自具有自己独特而鲜明的个性特征,成为不朽的艺术典型,在中国文学史和世界文学史上永远放射着奇光异彩。 《红楼梦》是一部具有高度思想性和高度艺术性的伟大作品,从《红楼梦》反映的思想倾向来看,作者具有初步的民主主义思想,他对现实社会包括宫廷及官场的黑暗,封建贵族阶级及其家庭的腐朽,封建的科举制度、婚姻制度、奴婢制度、等级制度,以及与此相适应的社会统治思想即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社会道德观念等等,都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并且提出了朦胧的带有初步民主主义性质的理想和主张。这些理想和主张正是当时正在滋长的资本主义经济萌芽因素的曲折反映。 "
  • 争春园

    争春园

    《争春园》,是清代中叶以来颇为流行的一部白话长篇小说。说它流行,是因为在嘉庆、道光年间,是书在坊间大量刊行。书中叙述汉代世宦之子郝鸾,得道士司马傲所赠三口宝剑……
  • 叠殇传奇

    叠殇传奇

    身怀绝世武功“乾坤雨花掌”的叠云阁大护法武翌,为救疾苦百姓不惜对抗朝廷,无奈朝廷设计铲除叠云阁。武翌不听长老劝阻,深陷美人计陷阱,武功被全废,失去大护法神功佑护的叠云阁惨遭灭顶之灾。一直活在悔恨中的子雲,为救武翌委曲求全嫁给王子,求得王子秘密救出天牢中的武翌,并托贴身丫鬟丫兰带武翌隐姓埋名、终身不弃。逃难中遇神医武翌神功恢复,恶帮闯入藏身之地丫兰遇害,复仇之火彻底爆发。武翌祭出了“叠山地狱名单”复仇之路鸡犬不留,当曾经爱过、恨过、伤过他的子雲倒在他面前告诉他真相的时候,潜藏集聚在心底的怨意、怒气、爱恨和情仇彻底崩溃、爆发,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长吼应声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 家里家外

    家里家外

    市委副书记廖天伦一生刚直不阿为政清廉,然而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家庭会一步步走向深渊。在他的家里家外围绕嫉妒和贪婪上演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更令他仰天长叹:兄弟反目、夫妻分离、情人倒戈、晚节不保、教唆杀人、制造冤案……盘根错节,扑朔迷离。这是二址世纪九十年代的一部声声泣血的人性解读史,一轴波澜壮阔的人生百态图,一曲荡气回肠的人间正气歌。作者以其新颖而巧妙的构思,敏锐而独特的视角,透视一些人的心理裂变、心娄碰撞、人性较量。你似乎感受到角手可及的灵魂在哭泣中颤栗!厚重深邃的思想内容,激烈的矛盾冲突,鲜活的人物塑造,复杂嬗变的人物性格,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具有相当的可读性。
热门推荐
  • tfboys之永远在一起

    tfboys之永远在一起

    三小只与三个女孩的爱情故事,由于丽莉不会写虐文,基本都是甜文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查理九世之忆往昔

    查理九世之忆往昔

    泪尽了,流尽了悲伤;夜深了,无限的悲凉;折断了,隐形的翅膀,寂静的夜里,我独自歌唱;凝固了,带笑的嘴角,轻柔的羽毛,飞向天堂,去追逐你青春的梦想。点点繁花开陌上,我的梦又在何方……
  • 夜夜笙歌:总裁美妻要反击

    夜夜笙歌:总裁美妻要反击

    再次相遇时,他们都换了另外一重身份,彼此的生活再也没有交集。可是却偏偏莫名的纠缠在一起。“时驰宇,你爱过我吗?”“你说呢?”她能怎么说,应该怎么说?
  • 腹黑竹马虐妹狂:站住,别跑!

    腹黑竹马虐妹狂:站住,别跑!

    她本是万人之上的千金小姐,他本是冷漠无情高家长孙,却因为一段因缘,让两人开始了新的世界。(?ˇ?ˇ?)
  • 异世求生物语

    异世求生物语

    他是平凡普通甚至文弱的少年,也是一个常见的游戏玩家。可是有意无意间,他来到了游戏所描绘的异世,然而,在他面前的少女竟然是他在游戏里创建的角色。
  • 是你闯入了我的猎场

    是你闯入了我的猎场

    养老院的孤寡老太太临死之前拜托亡命之徒张力和王简帮她带话给她孙女叶灵,用她的钥匙找到青花瓷。但叶灵却因为误会把带着钥匙的镯子弄丢了,还跟志翔公司的方煜翔结下了仇。为了找回镯子,她潜到了仇人的公司。可没找回镯子,反倒替仇人赚钱还赢取了美人心。亡命之徒的暗中觊觎,仇人知道真相后的故意陷害,失去了美丽光环的叶灵在这看脸看背景的时代,怎么才能逆袭而上,找到奶奶遗留下来的秘密,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呢?
  • 守望风暴

    守望风暴

    联盟突然降临地球,瞬间掌控地球,并且开启士兵征召,不甘平凡的陈昊,带领兄弟们响应了联盟的征召,开始了一段辉煌的征程。【更新稳定,放心收藏】
  • 剑仙无境

    剑仙无境

    神秘少年,实力高超,一夜之间令整个国家风云骤变,只是为了……
  • 网游之一世京华

    网游之一世京华

    一次跌落神坛的意外,让齐眉的账号可以在游戏与私服之间切换。从此,单挑BOSS,百倍爆率,极限强化,在她来说是信手拈来。重返巅峰,似乎,也很容易嘛。破晓镇魂者,真知的寄身,永恒之主,大贤者李玉京阁下正坐在接近苍穹的埃瑞辛高塔上阅读一本古老书籍。纱灯中,烛火跳跃,映照在她洁白的面庞上,显出一股格外的柔肠。一时,她抬起头,微微一笑:“那么,陛下,”面前的书被合上,李玉京站起身,俯瞰着泰米尔世界无尽的山河陈列,漆黑的眼眸中是万丈星辰闪耀,在她的身上,时刻有一种庄重,随性,很散淡的美。她缓缓的抬起一只手,然后说:“我将接受你的效忠,并宣誓成为彼此唯一的伴侣。但是,先生,我很抱歉,龙裔血脉是下个版本开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