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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父亲的爱情生活(3)

父亲又站在杜军医门前,杜军医的门仍牢牢地插着,于是父亲就在那里长长地守望。

到了第三天桔梗仍不见父亲,她终于忍不住让权领她出来找父亲,这次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父亲。父亲的样子让她吃了一惊,她冲父亲说:这是咋了,站这干吗,咱回家。

父亲不语,如石如碑地站在那里。

桔梗这时听到了杜军医的哭声,桔梗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醒悟到自己处境的艰难和危险。桔梗毕竟是桔梗,她毫不犹豫便跪在了父亲面前,权见母亲这样,也跪下了。

桔梗说:小石头,咱回家吧。

权说:爹,咱回家。

父亲不理,仍站在那里。

桔便又说:咱回家吧,桔梗求你了。

权说:爹,咱回家吧,俺和娘求你了。

父亲仍无动于衷。

桔梗就哭了,她边哭边诉,似歌似吟,桔梗的哭诉一点也不空洞,很有内容,她首先从进石家门那天哭诉起,哭自己的爹娘,又哭十六岁到十九岁这段时间的生活,然后哭到了圆房那天,一铺炕,一床被,接下来她又哭自己和公爹公婆如何日也念父亲夜也念父亲,悲悲惨惨,艰艰难难二十年,上有老下有小,逃饥荒躲战乱,千里寻夫,一双小脚走烂了……桔梗哭诉得情真意切,她的眼泪真实可信,她的哭声吸引了全师的官兵,他们黑压压站了一片,后来不知是谁带头跪下了,接下来所有的官兵都跪下了,桔梗的哭诉打动了所有的官兵,官兵们一起帮桔梗喊:

师长,咱回家吧!

父亲看到了这一幕,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滚过两串泪水,他回过头,跪在了杜军医门前,哽着声音说:小梅子,俺老石对不住你了。父亲一直称杜军医为小梅子。

然后父亲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

桔梗爬起来,在权的搀扶下紧跟而去。

母亲初战告捷,她把已经走得很远很久的父亲又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是父亲人在,心却走了。起初父亲并没有真正接纳桔梗,他一直和桔梗分床而居。桔梗和权住在大床上,父亲让小伍子在外间又支了一张小床,父亲就睡在外间的小床上,桔梗求过几次父亲,让父亲和她一起睡到大床上去,父亲自然是不同意,桔梗也就暂时不再坚持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和父亲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离同房的日子还会遥远吗?她都等父亲二十年了,还怕这种暂时分居。桔梗没多少见识,更没什么思想,但在对待父亲的问题上,她却大智大勇,该放的放,该收的就收,这一点是女人天生的智慧。

杜军医婚嫁未遂,人就变了个样。首先表现的是,人又苍白了许多,有时一天一句话也不说,一双秀丽的眼睛越发的忧郁,她变成了一个影子,飘来又飘去。全师的人都知道了杜军医的事,人们都觉得欠着杜军医什么似的,于是,都小心谦让地对待着她。杜军医总是远远地躲着父亲,她不仅躲着父亲,还躲着父亲的名字,如果有人提到师长或石玉坤什么的,她都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哭一气。人们就尽力在杜军医面前,不提父亲的名字或师长之?类的字眼。

父亲似乎也怕见到杜军医,好在部队刚进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帮助工厂恢复生产,安顿部队,维护城内的治安等等。父亲在百忙中,仍能感受到心里面隐隐地在疼,他怕别人提到医院或者医生之类的字眼,那样的话,他会好一阵子心神不宁,脾气暴躁,发火骂人,几次之后,下级就明白了父亲的心思,有关带医的字眼就不在父亲眼前提了。

有一次父亲去三团检查工作,路过后勤大院时,他远远地看见了杜军医,杜军医正好从后勤院落里走去医院上班。父亲先是怔了一下,心里就那么刀割似的一疼,呼吸就急促起来,他不知怎样面对杜军医,他也不知见了杜军医之后,他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于是他慌忙钻进了一条胡同,头也不抬地向前走去,正好撞在一根电线杆上,顿时一个鸡蛋大小的血包从父亲的头上鼓涨起来,待父亲捂着头清醒过来时,杜军医的身影早就没有了,显然,她也发现了父亲。跟在父亲身后的警卫员小伍子,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见父亲撞在电线杆上,昏头晕脑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便上前扶住父亲道:师长,这咋整,要不去包一包吧。小伍子不仅学会了东北话,同时也学会了如何绕开医院的字眼。

父亲推开小伍子的手道:什么咋整?走,去三团。

父亲没有把头上那个包当回事,三团领导见到父亲头上的血包,却一惊一乍起来,几天不打仗不流血,军人对血和伤便出奇地敏感起来,三团长就惊惊怪怪地说:师长,这是咋搞的了,要不去医院看一看。

医院这个字眼一出口,这下麻烦了,父亲认为三团长这是成心,火气便从父亲的心底蹿起,他朝三团长大吼:包你娘个尸,你是没打过仗咋地。

三团长这才经过味来,忙住了口,认真严肃地说:那就请师长检查工作吧。

不管是父亲的领导还是下属都了解父亲的脾气,大着嗓门骂人说粗话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因此,没人计较父亲骂不骂人。

父亲忍着失恋的伤痛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父亲每过一天,都长如百年。

静中观望的桔梗正在一步步向父亲逼近,父亲虽说有了家,但父亲却没有把这个家当成家,父亲还吃食堂,每天都很晚才回家里,他回来的时候,桔梗和权都已经睡下了,父亲便一头倒在外间的小床上。自从父亲失恋以后,他多了失眠的毛病,闭着眼睛就是睡不着,睁眼闭眼的都是杜军医的影子,那影子如诗如画地在父亲眼前晃荡,弄得父亲心烦意乱,苦不堪言。这是父亲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父亲头一挨枕头鼾声就响起来,睡眠对父亲来说,是人间最大的享受。现在父亲却怕睡觉,一躺在床上不管是睁眼闭眼,眼前都是杜军医婀娜多姿的影子,父亲既幸福又痛苦。

桔梗行动了。

那天夜晚和所有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父亲半夜三更才摸回家,在黑暗中他脱下衣服,便躺在了床上,他一躺在床上才发觉了异样,原来桔梗已经躺在了父亲的床上。父亲立马又坐起来了,桔梗一下子就抱住了父亲的腿。

父亲就很愚蠢地问:你要干啥?

桔梗就柔情百结地说:俺是你的女人哩。

父亲发现桔梗的身上很热,桔梗一双粗糙的手抱着父亲。那一年,桔梗已经三十九岁了,她空等了父亲二十年,女人最好的时光都在空等中消磨掉了。桔梗知道,对自己来说,属于女人的好时光已经不多了,她不能再这么空等下去了,她是个女人,她有着女人的渴望。于是她开始行动了。

父亲说:快放开手。

桔梗不放手,她搂着父亲的手越发的坚定不移。

桔梗硬着声音说:俺是你的女人哩。

桔梗说完这话之后,泪水便打湿了父亲的大腿,父亲的心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如果说,父亲在没爱上杜军医前,如果桔梗出现,他会毫不犹豫地接纳桔梗,那时他会觉得这没有什么,生活就该是这样。杜军医走进了父亲的生活,父亲的生活就变了。另一方面,桔梗这二十年的生活经历也打动了父亲,他知道桔梗这么多年是多么的不易,一个女人家,还让她咋样。父亲同情桔梗,这种同情勾起了许多对少年时的怀念。这些日子,父亲就是在这种矛盾困惑中度过的。他割舍不了杜军医,同时他又同情着桔梗,虽然这两种情感不一样,但最后的结果和目的是一样的。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无法回避桔梗,桔梗的火热令父亲同情感伤,父亲仰起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父亲什么也没有看清,父亲就在心里喊了一声:老天爷呀。

父亲身不由己地又躺在了床上,火热的桔梗温暖着冰冷的父亲。

父亲心里说:老天爷呀。

桔梗说:小石头,俺是你女人哩,女人哩,女人哩……

桔梗气喘吁吁,三十九岁充满渴望的身体投向了父亲。

父亲恍怔着,他一会把身边的桔便当成了杜军医,一会桔梗就又是桔梗了。于是,父亲的身体一会热一会冷。在冷冷热热中,他把桔梗的身体抱住了,桔梗似歌似哭地道:女人,女人,女人哩。

后来桔梗哭了,等待二十年后终于有了结果,她是幸福的。

父亲哭了,他在为自己夭折的爱情。从那一刻起,他知道,杜军医将永远离他而去了。再后来,父亲就沉沉地睡去了。

父亲一大早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桔梗,桔梗早就起床了,她烙好了饼,煮了白米稀饭,这都是父亲以前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桔梗把这些东西摆在父亲面前,父亲又在心里啸叫一声:老天爷呀!

父亲无可奈何地接纳了桔梗。在以后的日子里,桔梗很快地为父亲生下了林、晶、海三个孩子。

父亲又是父亲了,母亲又是母亲了。

这是父亲和母亲结合后产生的故事,如果父亲和杜军医永远地相亲相爱,结合成一家人,当然,那又是另外的故事。可是生活中没有如果,生活就是生活,就像父亲就是父亲,母亲就是母亲一样。

一晃,又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杜军医在一晃又一晃中,年龄一年大过一年,在这期间,好心的领导、战士们,前赴后继地为杜军医介绍过许多对象,每次介绍对象时,杜军医从来不说什么,说见就见,见过了,她又一个也没有满意过,见过杜军医的那些男人,无一例外地都很喜欢杜军医,但杜军医却不喜欢他们,于是,那些男人们在哀叹中相继地结婚成家了。

没有人知道杜军医到底想的是什么,她的年龄已经过了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别说五十年代,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大龄女青年在当时是多么的扎眼,就是现在来看,这样的年龄也不能算是年轻了。于是,杜军医在三十二师愈发的著名起来,不论杜军医走到哪里,凡是认识或知道杜军医的人,都在背后议论杜军医说:瞅,她就是那个杜军医。或者说:噢,她就是杜军医呀。

父亲是三十二师的师长,杜军医是三十二师的医生。他们不可能不碰面,在起初的日子里,他们都怕见到对方,后来时间长了,遇到了,他们不再回避,杜军医低着头,父亲用一双目光很虚弱地盯着杜军医,父亲一个人时,总想找一个机会和杜军医说话,可杜军医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似的走远了,父亲就望着远去的杜军医背影,狠狠地咽口唾液,在心里重重地叹一声,又叹一声,然后不情愿地走了。

有一天晚上,林发烧了,这是父亲和母亲分离二十年后,来到沈阳城里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父亲抱着林匆匆地去了医院。这是父亲这几年当中第一次去医院,父亲那时身体很好,他用不着打针吃药,就是遇到一些小病非吃药不可的时候,他会派警卫员小伍子去医院开药,他怕见到杜军医,就是不见到杜军医,也常想起那伤痛的往事。林发烧,烧得一张小脸通红,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父亲无选择地抱起了林匆匆向医院走去。母亲桔梗在父亲的身后喊:小石头,俺也去。母亲光着一双小脚还没穿上鞋,父亲已经走出了屋门。

那天晚上,正赶上杜军医值夜班,父亲不可避免地和杜军医遭遇了。父亲见到杜军医那一瞬傻了似的立在那里,他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扔到地上,杜军医见父亲这样,什么都明白了,她一句话也没说,她从父亲的怀里接过林,为林打了针,吃了药。父亲这才经过神来,如梦如幻地说:小——小梅子,还好么?

杜军医身子哆嗦了一下,眼圈红了。

父亲不知说什么好,他咽了口唾液,又咽了一口,然后干干地说:小梅子,你也该成个家了。

父亲说完这话,杜军医转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搐地哭了。父亲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门又开了,母亲气喘吁吁地扭着小脚走了进去,母亲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林,林不哭不闹已经睡着了,红晕已从脸上退去。母亲放心了,她看一眼父亲,又看一眼背过身去的杜军医,虽然杜军医背冲着她,但她一眼就认出了杜军医,这就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觉。

母亲就说:都扎完针了,还在这干啥?

说完就去抱床上的林。父亲也醒过神来,他已经没有理由在医院值班室呆下去了,他从母亲的怀里接过林,因为母亲抱着林的样子很吃力,一双小脚总是站不稳。

父亲没好气地冲母亲道:快走哇!

母亲狠狠地盯了眼杜军医的背影,回头的时候,很响地把门关上了,这时,父亲已经走远了。

那一夜,父亲没有睡好,他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林又醒过来两次,不停地哭了一气,母亲开了灯,哼哼呀呀地哄林,父亲更是烦躁,火气更大,他冲母亲大吼:还有完没完。仿佛哭闹的不是林,而是母亲。母亲噤了声,抱着林去了厨房。其实,那一夜,母亲也没睡好,她原以为时间都过了几年了,自己又和父亲有了孩子,那就都没啥了,今天晚上这一幕使母亲又一次感到,危险远没有过去,危险就蹲伏在身旁,随时都在威胁着她。林睡下之后,母亲就说:要不咱们回家吧,你种地,俺生孩子,多多地养。

母亲知道父亲并没有睡着,但父亲不吭气,也不理母亲。

母亲就又说:仗不是打完了么,劳神费力的有啥好。

父亲就不耐烦了,吼了一声:你还有完没完。

母亲立马噤了声,搂紧了林,躲在一旁暗自伤神去了。

从那以后,父亲会经常遇到杜军医,有了上次的接触,父亲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底,再遇到杜军医时,他比以前从容了许多。

只要他轻轻叫一声:小梅子。杜军医就会立住脚,但她不看父亲,就那么立在那里。

父亲向前迈一步,离杜军医近一些,然后说:你,还好么?

杜军医不摇头也不点头,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杜军医的身材很好,婷婷地在父亲面前立起了一道风景,这情景勾起了父亲许多回忆。以前,父亲打完仗时,总要抽出时间到医院看一看杜军医,父亲熟悉了杜军医的这种等待,杜军医自然也早就熟悉了父亲的马蹄声。父亲骑着马,只要出现在医院门前,杜军医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杜军医等待父亲的身影已经成为了父亲生活中一道永恒的风景。父亲跳下马,向她走去,她也会快步迎过来。接下来,他们会在草地上或小河边走一走,自然有说也有笑。往昔的情景,使父亲神伤无比,他又向前迈了一步,他差不多都能嗅到杜军医身体里散发出的气息了,他太熟悉这种气息了。父亲的鼻子就有些酸。

父亲就叫一声:小梅子,是俺对不住你。说完这话,他看见了杜军医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他就看见,杜军医那双秀目里涌出的泪水。

父亲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向杜军医倾诉,可他又不知从何说起,父亲就又说:俺知道你老家没啥亲人了,你就把俺当成个亲人吧。

杜军医终于手捂着脸,呜咽着跑开了。

父亲又奇迹般地频繁地出现在医院里,他不是有病去看医生,而是专检查工作。那时医院正大搞施工建设,于是父亲就有了去医院的理由,父亲每次去都有人陪同,院长也跑前跑后汇报工作。父亲似乎对医院的一切很满意,没有什么更多的指示,他的一双目光不停地在搜寻,后来,他终于看见了杜军医,杜军医也似无意之间出现在父亲的视线里,两双目光就在那瞬间相遇了。父亲的精神陡然高涨了许多,大声地讲话,有时还会大笑一声。

每次父亲去医院,都毫无例外地要重复一次这样的把戏。

下班以后,有时父亲也会到医院周围转一转,背着手,给人一种微服私访的感觉。他抬起头,看见了医院宿舍窗口里映出的杜军医的身影,然后他就一步步地向杜军医的宿舍走去。他先是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后来他用了些力气,门就开了。

杜军医仍面墙而立,父亲就坐在了杜军医洁白整齐的床上。父亲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温暖的感觉顺着他的脚底一点点升起。

父亲说:小梅子,俺路过这,顺便就来看看。

杜军医仍不动,背冲着父亲。

父亲又说:这都是他妈的命呀。

杜军医的身子就转过来了。父亲站了起来,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杜军医突然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

父亲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点了点头道:俺知道。

“呜哇——”一声,杜军医哭出了声,随着这一声,杜军医投向了父亲的怀抱,她把头伏在父亲的肩上,接着泪水就浸湿了父亲的肩膀。父亲的眼睛也潮湿了,突然,杜军医又叼住父亲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父亲吸了口气,父亲就说:好!真好!!

那一次,父亲的肩头留下了一口深深的齿痕,许多天过去了,父亲仍能看清肩头的印痕,父亲每次望见那个痕迹,心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感动和爱情波澜。

父亲没有意识到,他这么频繁地和杜军医往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父亲和杜军医的爱情故事曾轰动全师,惊动了军里,当他在现实面前无可奈何地和母亲重新生活在一起时,有关种种父亲的传说渐渐平息了,父亲在官兵们的眼中又是昔日的师长了。

杜军医不嫁,人们猜测过,议论过,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料到的是,父亲和杜军医又开始往来,人们在父亲和杜军医的目光中都看到了爱情夭拆后的痛苦。大家不知应该为父亲高兴呢还是担忧。

在这期间,吴军长又一次找到了父亲。

吴军长不会拐弯抹角,见了父亲的面就说:石头,你小子行啊。

父亲翻着眼皮看吴军长。

吴军长又说:你和桔梗过得咋样?

父亲吸烟,让烟雾把自己的脸罩住,然后说:过日子呗,就那么回事。

吴军长:我要去军区当参谋长了,你知道军长这个人选是留给你的。

父亲:俺今日能活下来,知足了,当不当官的都是小事,你老吴有啥就说吧。

吴军长:有人反映你和杜军医的关系很不正常,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的脸涨红了,然后骂道:俺日他娘,俺差点就和杜军医结婚了,婚没结成来往一下有啥了,难道让俺把杜军医当成仇人不成?

吴军长挥挥手,拍拍父亲的肩道:石头哇,咱都老大不小的了,听人劝吃饱饭,我来也没别的啥意思,就是聊聊。

说完吴军长就走了。

父亲把吸了半截的烟扔到了地下。

没过几日,吴军长就发来一份命令,调杜军医去军医院报到。

父亲什么都明白了。

杜军医去军里报到时,没有见到父亲。那时父亲正躲在自己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他一会想自己,一会又想杜军医。他知道让自己娶杜军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杜军医还很年轻,以后她还会结婚,过日子,时间长着呢。这么多人为杜军医介绍男人,杜军医一个也没看上,都是因为他。杜军医这次调走,换一个环境,也许会好些。父亲这么想。

杜军医走了,父亲的心里空了。父亲以为空一阵就会好起来,该干啥还干啥。没想到的是,这一空,空得父亲抓心挠肝,无着无落。他发脾气,骂人,看什么也不顺眼。他看第一个不顺眼的就是母亲,那时林还不满一岁,正是又哭又叫的时候,林一叫,父亲的心就更乱了,父亲就冲林吼:别哭,再哭老子揍死你。

林显然还不知道怕父亲,父亲这么一吼,哭叫得越发无法无天了。

母亲就扎撒着一双小脚奔过来哄林。林刚消停,就又扎撒着脚进了厨房。过一会林又哭了,母亲就一趟一趟地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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